[原创]单人房里的水仙花
那盆水仙花静静地抽出了第六张叶子。一个星期前,我在有夕阳的街上将它捧了回来。现在,它已经安分地成了我狭小书桌上的主角。
青花的瓷盘,白色的球茎,上面冲出青绿的剑叶,胡子的根须和各色小石头在盘底温柔缠绕。
它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将彻骨的寒冷转化成虎虎的生机。
关于水仙的传说,除了是那个家喻户晓的自恋的美男子的化身外,民间还有一个说法,水仙是有男女之分的。重瓣的叫百叶,是女孩子,那层叠的花瓣是少女纤细繁复的心事。单瓣的叫金盏,单层的花瓣像男孩子干脆简单的热情,酒盏一样金黄的花心又让人想起男人举杯的豪情。
我买着它,除了想在这寒冷萧条的冬天有个生命和自己相依,还带有一点点占卜的期待,就象元宵时放的烟花,只能在它绽放的才知道它会绚烂成什么样子。
我默默的注视着它,它到底是男孩子呢?还是女孩子?
不管怎样,它都会伴我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季,和我一起将一点一滴的时光像更漏一样转过去。
它的要求很低,只是一盏清水,三四天换一次。水渐浅的时候,露在空气中的根须会狡洁地变成灰红色,像孩子偷偷露出顽皮的鬼脸。
有了它,简单的日子多了一份期盼和牵挂,音乐不敢再放喧嚣的摇滚,换了来自空灵森林的风笛和竖琴。每日在房里的动作也开始逐渐轻柔,生怕惊动了它。
往往在纸笔间抬头,看着它在灯下静默而坚持的样子,有着隐忍的姿态,我不知道它的安然中是否有委屈。而我能给它的只有一杯清水。
日子一天比一天寒冷,那盘安分的水仙却长的欣欣向荣,每一片叶子都葱绿笔直,整齐有序,象孔雀开屏的尾巴。叶片中间也开始抽出了两支花茎。有太阳的下午我会将他移到窗台,斜斜的阳光在窗棂间织出错落有致的剪影,像一幅日本浮世绘。
我在放学后去家访,偶尔会上楼顶看看,有时会到琴房练琴,如果碰到有月亮的晚上,则可以在如水的台阶上静静坐上两小时,看整个校园在我的眼中安静睡去。
但回到房间,书桌上的水仙还是醒着的。夜深开着床头灯看书时,在书页的忪怔间抬头,发觉它在黑暗中似乎保持着窥视的姿势。
换水是看到花茎的脉络,总是螺旋上升的。同事说这是因为花朵都有趋光性,它们能敏锐地感受光线的强弱。那么,我终于确信在夜深人静是它是会转过头来和我对视了。然而这样的相对,我不知道它是否喜欢。
圣诞节来临时,花茎上的花苞已经鼓得快要胀裂了。但是叶子,那些曾经剑气逼人的叶子,却开始显得有点凌乱和苍白。——你已经心力交瘁了吗?
我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只能在换水时更加小心翼翼,每晚临睡前都要对着它祈祷:请你撑下去,一定要撑下去。我焦虑地度日如年。
2000年就剩下最后一天了。就在这天晚上小西打来电话,明天到归江放烟花去。都是老同学,你一定要来哦。
明天?恐怕不行啊。我犹豫地看着那盘水仙,它似乎已经摇摇欲坠。明天,它应该会开了吧?
一定要来。她不由分说挂了电话。
花什么时候没有看?它又不会跑。
可是,这许久以来,我一直潜心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终于还是去了。把那盘水仙连同一屋的寂寞关了起来。
两天之后,打开房门的那一瞬,我脑里一片空白,许多叶子已经无力地垂到桌面上了,那是一株男孩子的花,花瓣已经憔悴了,似乎是拼尽了心力撑出来的苍白的笑。
我飞奔过去。也许是跑得太快带来的风势,当**近时,那棵水仙倾斜着向前扑去。我尖叫一声伸出手,那开过的水仙,那陪了我几乎一个冬天的男孩子的花,无力地倒在我伸出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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