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银纱--玄幻文学]杀手孤星（终结篇）

fb1210 · 发表于 2006 年 2 月 7 日 15:3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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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城市

　　远处的山是淡绿的，海是蓝的,平静的。这个城市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罪恶，人们生活得很愉快。

　　因为有阳光。

　　但是没有永远的阳光。

　　到了晚上，罪恶和堕落终于登场。

　　你可以听见枪声，却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你如果躲在某个黑暗的拐角或许可以偷看到一群人火拼，然后有人逃命。曲终人散，你或许可以出去拾到好些枪支，比如mp5,m4,ruger,甚至ak47。我比较喜欢科尔特巨蟒连发转轮手枪，在手枪中威力很大。

　　当然，这些事我都经历过，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我的身影，不管是哈瓦拉的雪茄店，还是海地王的咖啡店，还是古巴人的军火工厂……我也偶尔偷偷地去狂野之城疯狂地玩一把暴力电脑游戏，玩过了之后感受一把恐惧和空虚。

　　那些地方的人都已经成为过去了，Phil，Kent，Lance……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些财产都成为老板的。

　　想起这些过往种种，我总是很痛苦的，心情是阴郁的。而我也渐渐长大。

　　两年前我只是一个跟着老人混的小角色，能捡到一把枪都能兴奋一个晚上，但现在我不需要了，老板的军火库里的所有枪支都任我挑选。

　　我独自坐在海边的山顶，看着远处，看着自由飞翔的海鸟，倾听他们的欢歌欣赏他们的舞姿，然后我取出一张白纸，画素描。

　　我想着小时候乡村的生活，我总是等着麦黄，等着村民去收割金灿灿的麦子和水稻，陶醉在成熟的麦香和稻香；晚上燃起篝火，烤肉，喝着啤酒和沁人心脾的泉水，听他们唱歌，抱着心爱的女孩跳舞，庆祝收获。我居然没有感觉到那就是天堂，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逃避了这些？是命运，我一直把这些都归结于命运。

　　现在是否也是收获的季节？我已经忘了，忘了，什么都忘了。

　　虽然我仍然可以看到美丽的樱花，沐浴海边浴场的海风，踏着满街的枯黄的梧桐叶，欣赏满山的冬雪独自喝着咖啡，但却不再关心四季。

　　他们是否正在收获麦子和稻子？或许吧！或许更应该在耕种。

　　而我，我收割的是麦黄一般的头颅。

　　可我却没有办法再撒手。

　　岁月流逝，嗅觉开始发钝，视线也开始模糊，我离那些场景越来越远，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酷。

　　而我却十九岁，这是个什么样的季节？

　　也越来越身不由己，虽然我曾一度固执地追求身不由己，过分地狂妄自负。

　　我从来不曾败在任何人的脚下，我想我最终会输在谁的手里？输给自己还是命运？

　　我自顾画着，可我根本不懂画，画着画着就是一个个的骷髅头。

　　我意识到所有人都将离我而去。

　　我想起了小时候爸爸找算命先生为我算命：命犯天煞孤星，注定一世孤独。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从山顶滚到山脚。

　　

　　尽管如此，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我的灵魂已经安扎在这座美丽的现代城市。它现代化的高楼林立，街道干净宽阔，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夜夜笙歌不断；市民的生活丰富自由，你可以随心所欲在免费的海边浴场享受日光浴，在Saint leaf打高尔夫，在Malibu club夜总会摇头，在Pole脱衣舞厅欣赏脱衣舞女郎的诱人舞姿，在豪华游轮上举行宴会，可以在任何一个购物街的停车场停靠你的爱车，可以在东岛，西岛，长岛购置带车库和停机坪的超级豪宅，只要你不违反繁琐的法律的条款。

　　但前提是你必须有钱，有钱才有地位，只有这样这座城市才属于你，而你才有归属感。当然也有很多穷人，而他们往往在人们的视野之外，即便是被发现也不过是在怜悯和施舍的目光之中。我们无法向他们阐释这座所谓的海棠的城市，因为越是华丽，逾是物欲横流，对他们来说逾是残酷，这华丽就像是一把刀永远把他们挡在希望之门外，除非命运的怜悯垂青于你。

　　当然你也可以变得很有钱，前提是你有一颗有智商的脑袋，超凡的胆量和蔑视生命的精神。你拥有了这些，也就是说你拥有的罪恶和财富。

　　华丽和罪恶就像是毒贩子用来称毒品的天平的两端，而自由就是中间的支撑点，是唯一用来享受的。

　　因此自由也是最普通的，也只有普通人才拥有，因为眼前的华丽不知何时会被罪恶所替代。

　　当然罪恶并不像华丽的外表一样暴露在阳光之下。比如深夜的黑帮火并，兜售毒品的小贩，街头的非法赛车……

　　然而，很多人却偏爱这样华丽而罪恶的城市，包括我。

　　因为她用海棠一样的博大、自由和文明召唤、纵容我，而我却深爱上了樱花。据说樱花吸收了人血会开得更加灿烂；或者更像是罂粟，她拥有让人无法拒绝的芳香和美丽却剧毒无比。

　　她就是这么样一个城市，她的两面性让人无法拒绝。

　　

　　二劫狱

　　还是在那家酒吧，我很歉意地看到了阿紫——虽然我是个杀手，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城市的文明还是比较深入骨髓的。

　　她依旧是那么魅力四射，光彩照人，甚至勾魂摄魄。

　　阿紫也看到了我，让我吃惊的是她没有任何责怪却显得很兴奋和激动。

　　“想不到你会来，虽然没有按照约定。”她笑道，“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当回事地忘了呢。”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可乐和一杯啤酒，但我马上后悔了，其实我倒想尝试着喝酒了。

　　没想到她抢先要走了可乐，我很诧异。

　　“你为什么要可乐？”我问道，我刚好可以喝酒了。

　　“因为上次我喝的酒，这次我想喝可乐。”她笑了指着我的酒杯道，“你还不是在喝酒？”

　　没有一成不变的定律。

　　“你多大了？”她笑道。我才发现我一直在盯着她看。

　　“上次的你眼神那么飘浮，忧虑。而这次却更加成熟，坚定，深邃。”她说道，“没想到这么几天你变了这么多。”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问道。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笑道。她看不出我比她小。她怎么那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跟着她来到她的房间，我们倒在床上，纠缠在一起，寻找彼此陌生却曾经多次熟悉的位置，让漂浮的灵魂得到慰藉；我们热烈而粗重地喘息，吮吸彼此的可乐和酒的味道……

　　“这是什么？”她从我身上取出一张纸打开，“哇，骷髅头！你，你画的？”

　　我抢过来正要揉成一团。“不要！”她叫道，“哈，画得不错嘛，给我作纪念好了！”

　　我只有目瞪口呆。

　　半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道，难道是喜欢上了我？我问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一个据说可以让很多人窒息的答案，但我更偏向于知道答案，而未必会窒息，因为那没有必要了，我看着她的美丽慵懒汗淋淋的裸体想着。

　　“因为我高兴！”她轻笑着道，“因为你来了。”看来我以后不能给人以太多的安全感和信任。

　　“你一直在等着我？”我问。

　　“你怎么不问我到底要你帮我什么忙？”她问。

　　“如果我不问或许你就被我搞得忘乎所以了，我岂不占了很大一个便宜？”我道。

　　“哼！”她拉下了一张脸，“原来你就是想搞我才想起我来的。”

　　“你要这样说，可就没劲了。”我很不爽地说道，“你以为我没有女人吗？我只是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女人需要我的恩泽！”

　　“哼！”她冷笑了，挥手扇了我一个耳光，为什么女人这一招总是那么让人防不胜防呢？我只能在我自己身上找答案了。

　　她出手快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此时出手恰到好处，而我没有提防是因为我自己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合乎道理。

　　似乎这就是答案，应该是，我只能这样解释。

　　“我想让你帮我的就是把我弟弟从狱中救出来，”她很认真地看着我道，“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她拿出一张地图给我，给我指出了监狱的地理位置，我不知道她怎么搞到这张绝无仅有的还用硬笔加了详细标注说明的地图。

　　这座监狱位于海棠附近一个深山里面，周围是丛林、悬崖和大海，地势相当险要。

　　“你这么相信我？”我道。

　　她怔怔地看着我。然后笑了：“岂止是相信，简直是欣赏！”

　　我却不得不把心悬起来，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件棘手的事。

　　她看着地图流起泪来。

　　“你放心，我不要命也要把你弟弟救出来。”我说道，“你要我怎么做你尽管说。”

　　“假护照和机票我已经办好了……”她说道，“只要他一出来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你现在需要准备的是一把重机枪，一架直升机，若干闪光弹，烟幕弹，绳梯，还有假发，两幅，假发做成这样子的。”她拿出一张图，那是两幅栗色的有一定style的假发，“还有一套普通皮夹克。”

　　“还有就是绝对保密，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她补充道。

　　她这么相信我。但我知道这样想把一个人从防护森严的监狱里救出来是不可能的，我所作的看来只是帮助逃离现场。

　　“既然你这么欣赏我，那我就让你欣赏够。”我笑道，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笑，“跟我去兜风！”

　　“好啊！”她笑了。

　　我开着车经过了两年多以来为老板从别的大佬手中接管的所有产业。从长岛的豪宅，东岛的夜总会、船舶公司、出租车公司，西岛的魔鬼合唱团、海地王咖啡馆、汽车博览会、印钞厂，中心岛的电影公司以及所有的不动产。

　　长岛的豪宅是杀了Dai之后留下来的，夜总会是花了将近一千万美金买下来的。接管船舶公司的时候杀了很多人，那场激烈的枪战历历在目；还有接管魔鬼合唱团的时候，有人在我们的车上装了炸弹，刚上车有个白痴就从车里捡了一盘磁带，播放出来就是“只要车速低于60km就会立马爆炸”，这是有人明显想暗算我们，而车里有我和所有其他成员，而那辆豪华加长车的速度本身很难掌控，于是我在一身冷汗和阵阵惊呼声中穿街走巷，闯红过绿，上演了一场真实的生死时速直到炸弹拆除，合唱团的所有重要成员幸免遇难，我几乎被奉若神明，从此我不得不提心吊胆地走路；还有接管出租车公司的时候，竞争对手经常暗算我，撞击我的车，直到他们的老板被我干掉，我们的生意走入正轨；还有印钞厂，为了取回被盗走的假钞模板，简直费尽了心思，直到干掉盗走它的那个人，大大小小的危险交易上百次，每次都是悬着一颗脑袋，都不知道是否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平静地陈述着这些往事，就像讲述很多年前的故事一样。

　　阿紫这一路惊讶得直发楞，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说这样的结果是一个人住在寓所里，每日提心吊胆地活着，每每恶梦中被惊得大汗淋漓，早上不得不洗澡。

　　“我没有你这样的大手笔，也没有你这样的惊心动魄，”她说道，“不过也有了些钱，也孤单了这些年，也曾有过梦想，那就是能有一家冰淇淋店。”

　　“可是没有办法，注定了会飘泊流浪一无所有……”她幽幽地道。

　　“不过，这个理想我可以帮你实现！”我道。

　　“真的？”她欣喜地看着我，但立刻又沉下了脸，马上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还道是我拿她开心。

　　我开车到樱桃冰淇淋店，指给她看道：“就这里了。”

　　然后我们驾驶着冰淇淋车在西岛的大街小巷穿梭兜售，她捧着一大盒冰淇淋大吃起来。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此后的几天内，不时收到阿紫的消息，她说什么时候犯人出来放风；什么时候出来劳动，就是在监狱的后山采石，采石的场所是背海的一处悬崖，采石的时候有很多荷枪实弹的看守，还有围栏；还有就是监狱的门是磁卡识别的，所以根本不能靠破坏供电系统，只能采取其他方案，方案已经想好了，就是我需要准备的那一套就足够了。然后她再电话通知我。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监狱放犯人出来放风。

　　我驾驶直升飞机载阿紫来到监狱后山采石基地，然后渐渐靠近，那些看守开始调动火力朝我们射击，我掌握着驾驶技巧周旋，阿紫开枪射击，她枪法还挺准，一会工夫打死了好些看守，但他们的增援很快，我担心燃料不够，瞅准时机，发出暗号以便于阿紫弟弟做好准备，然后贴近飞过，扔下闪光弹，闪过之后，趁乱再飞回来，迅速扔下绳梯，阿紫弟弟抓住绳梯飞快向上爬。

　　他稳定之后，我将直升机飞离采石场，向尽快向远海逃离，否则监狱也会出动直升机出来追击。阿紫弟弟爬了上来，在阿紫的指示下换了衣服戴了假发。阿紫弟弟似乎跟阿紫年龄差不多，很帅气，但似乎很神经质，很单纯而且冲动，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一个细心的女人照料的话会很危险。

　　让我纳闷的是，他们在我眼皮底下狂热地拥吻了一阵，我只有发愣的份。

　　我把飞机停在一个指定的隐蔽处，那里早停了一辆跑车。他俩上车，我驾驶飞机然后分别，阿紫朝我做了一个飞吻然后消失。

　　我又回到了寓所，换了衣服洗了澡。我想监狱的人正在清点人数，处理尸体，训斥不力的人，驾着飞机在到处搜寻。

　　而我再也没有得到阿紫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是否顺利出国。

　　我没有看新闻，我担心看到我所不愿看到的。

　　对于这件事我是有很多疑问的，比如她弟弟是如何知道暗号的，监狱是不让正面交流的，而且有监控装置；那人是否真是她弟弟？这些只有阿紫知道。

　　如果他们暴露了或者哪个环节处理不当，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那么，他们就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连同这些疑问的答案。

　　我何必如此在乎别人的生命呢？我只是一个杀手而已。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三身世

　　我看到老板的时候，他坐在他房间的六角落地玻璃窗前看着远方的海，手迟钝地抚摸着爬在他脚下的纽伯利顿。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他的头上已经多了很多白发，目光中残留着抑郁的余怒，他似乎再也承受不了这些日子身边人的背叛、离开，看来无论是谁无论他的地位有多高，在孤独面前总是那么狼狈。

　　但他还是努力显得有一些安慰。他说：“孤星，你来啦！”

　　我点了点头。

　　“他们都背叛我，我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他温和地看着我，“我老啦！我这些日子一直沉浸在回忆之中，回忆过去，无法自拔，回忆势不可挡，良心总是在沦陷。”

　　他瑟瑟发抖。

　　“明月也很久没有来看我了。唉……”他的眼睑垂了下来，似乎感觉到自己曾经叱咤风云那么多年，然而这个世界除了赐予他迟暮之外已经对他没有了兴趣，“他们只知道你是一个出色的人物了，而我这一代的人除了我，我的对手，我的敌人都已经离我而去……要么被我杀了，要么逃到国外……”

　　我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只迟暮的孤独的困兽。

　　“老板，你可以出去看看你的所有产业，它们是多么的充满生机，那些市民，工人，它们对你是多么充满敬意！看到你手下的所有成果，你是多么成功！”我说道。

　　他冷冷地笑了：“孤星你就不要在安慰我了。”

　　“老板……”我继续道，“我……”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不要说了……我只有一个女儿，我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她幸福地走上红地毯，然后我就可以安度残年了；我也已经老了，我的所有产业在你的手下井井有条，这些财产我还需要一个人来继承。”

　　他看着我，他似乎以为我也要离开他，眼里似乎有些愠怒：“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我……”我想说我只是一个在这个家族低微的格格不入的杀手，老板太看得起我了。

　　他挥挥手不让我讲下去。

　　“我放心不下的还有那批钻石，我想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能把它找回来。扳机是个危险的人，你要小心他。”他看着我道，“唉，我很困了。”

　　他的房间虽然有那么大一个玻璃窗，但给人的感觉仍然是压抑和沉闷，墙上的所有录像屏幕都是那么单调的画面，就是那么几个看守一动不动地站立在走廊的拐角。

　　我走出了他的房间。

　　

　　“最后一件事做完，我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了。”我对明月说，我站在山顶，我使劲朝远方扔了一块石头，“你父亲可以找到一个适合的人选接管你们家族的产业。”

　　“你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她显得很吃惊，目光立刻黯然了下来。

　　“我只是一个低微的杀手，你认为我还可以继续呆在这里？虽然我文化水平很低，但我知道在这个道上都有那么一个道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看着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吗？”

　　她冷笑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以退为进？”

　　我愣住了，我知道她可能以为我根本不可能舍弃这样的富贵荣华，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以退为进，想试探她的感情和得到她的挽留。

　　而她又偏偏不吃这一套。

　　她一直就是一个骄傲、颇有城府、情感隐藏很深的女孩，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也难怪，有其父必有其女。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乡下见到你。”我说道，“而后来又恰恰在你家见到你，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她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这是上天让你来我身边保护我的？”

　　我语塞。她说话总是那么残忍。

　　“是因为我被我的钢琴教师绑架……”她笑了，“一个漂亮，钢琴演奏的很美的女孩，其实是她男朋友绑架了我，最终还要归功于她的不忍灭口，最后更她男朋友争吵起来，就因为这样的争吵，绑架失败，男孩锒铛入狱，她也不知去向。不然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讲话了。”

　　她狠狠地瞪着我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你是不是故意要问的，而你自己早知道这些事？故意翻出以前你为我打架的事？”

　　我哪里知道这些？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那时我什么都不懂！”

　　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该讲什么好了，似乎我们的谈话注定每次都这样不欢而散。

　　我的脑子里恍然有这么一个想法，不知道怎么会闪出这么一个信息：她的钢琴教师就是阿紫，而阿紫所谓的弟弟其实是她这个绑架入狱的男朋友。否则，他们最后怎么那么无所顾忌地拥吻在一起呢？

　　而我一直在这些事情中只有扮演糊涂角色的份，但是，或许这只是我把两件不相干的事生扯在一起，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我可能脑子里一直存在有这样的可能性而已。

　　

　　我居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扳机。

　　他在电话里笑道：“想不到是我吧，我亲爱的搭档，我可想你。”

　　“你在哪里？”我问道。

　　“我知道你想知道我在哪里，你现在只想杀我，因为我背叛了老板，我告诉你的是，我从来没有背叛谁，我的老板不是他。”他哈哈地扯着嗓子笑道，似乎很得意，“我也知道你以为我也很想杀你，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当然有很多机会杀你，但我不会杀你，我不可能杀你！”

　　“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他说道，“我们不如见个面，钻石我可以给你。当然，既然你不相信我，我给你时间，你考虑清楚，见面的地点可以由你定，想好了给我电话。前提是只许一个人，如果你愿意找些麻烦，后悔的只能是你自己，你永远也得不到钻石。”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的电话已经挂了。

　　我决定明天约扳机在中心公园见面，明天是礼拜六，那里人比较多。

　　我在公园的一个隐蔽处给他打电话，直到我看见他，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一个年龄似乎稍大的男人，之所以看出他是男人，只是从他的衣服判定，因为他带着一幅面具。

　　“那个男人是谁？”我问。

　　他笑了：“一个随同。”

　　“他为什么戴着面具？”我厉声问。

　　“你不用激动，亲爱的搭档，他面部有些不宜见风，无论如何我听你的，这样行了吧？”他说道。

　　“你看到路边有一辆别克没有？你们进去！”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过去，然后他们也看到了我。

　　我发动汽车，迅速离开了中心公园。

　　“我开车，你们可别动什么心思！”我警告，因为我车里有炸弹。

　　“我早就说我这位搭档做事心思缜密嘛！”他似乎在对那位戴着面具的人说话，他手里拿着一个电脑包。

　　我把车开到商务大楼，然后我带他们乘电梯到48楼一个敞亮的空房子里面。

　　“怎么样？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位置不错吧，扳机！”我冷冷道，“钻石呢？”并准备拔枪，因为只要他说没有，那么我的枪口就会对着他的头颅，但，我只是不清楚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谁，不排除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是这样的话，扳机可能还是他的属下，那样的话就算我杀了扳机，他照样可以杀了我，最大的赢家可能就是他；当然，扳机一般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我很了解他，他从来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即便如此，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会抢先杀了那个男人，然后杀了他，当然我杀他的前提是没有必要拿他做人质要挟，因为他们的人不可能跟到这里。

　　这时我就是一个冷静的杀手，但愿没有任何意外。

　　他呵呵笑了：“你这样折腾这位老人家就不对了。”

　　然后我看到那个人摘下了面具……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人，一个我以为早就死掉的人。

　　他就是两年前那个小房子里面的那个男人，那个把我出卖给杀手的男人。他并没有什么面部不适，相反，很有光泽，红润而健康，肌肉结实，以前的那些皱褶没有了，两眼象鹰一般的深邃。

　　“够惊喜吧，我的少主！”扳机看着我道，“我的老板是这位老人家，我以前只是一个卧底。”

　　我只是觉得脑子够乱，我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孤星，我的孩子，你长高了，英俊、成熟了。”他似乎要过来拥抱我，但没敢上前。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赖，我以为你不过是一个只会抽烟酗酒在女人面前逞凶的懦弱男人……”我说。

　　“孤星！”扳机打断我。

　　“让他说吧，如果他觉得说出来心里愉快些。”老人说道，“我知道这两年委屈了你，让你受苦了，只是，只是我也有苦衷，为了我的事业，我不能把你留在身边，因为那太危险，所以我把你卖给杀手，那样或许可以让你得到一点保护。”

　　但我能活到现在也经历过死亡的边缘。

　　“我并不是为了奢求你认我这个父亲，如果你肯认当然更好，没有比这个更好了，因为我的产业有你这样的有能力的继承人。”他说道，“我这两年做梦都想见你，我的孩子，只是我觉得无颜见你，如果不见到你们我的良心将永远也无法安稳，我会死不瞑目。你妹妹，她很好，可是她不认识我，不愿跟我，跟她妈妈在一起，我会想办法把她们接回来。”

　　他似乎就要流下泪来。

　　扳机打开笔记本电脑，放了一张光盘进去。

　　老人继续说道：“只是我希望你能够为你母亲报仇，现在是时候了。”

　　“你说什么？她死了？是谁干的？是不是舒……”我道，第一反应是舒扬城。

　　“我是说你的亲生母亲，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就是被你现在这个老板害死的，在你住的那个海湾，一场陷阱，一场火拼，一场大火，我们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覆没就剩下我们两人。”老人说道，“那时你只是一个孩子，我们幸免遇难。”

　　我不知道我到底还不知道多少事情。

　　“你过来看这是你小时候和你母亲在一起的录像。”老人说道。

　　我过去看到录像里的镜头：一个美丽祥和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在轻轻地哼唱儿歌、催眠曲，小东西睁着大大纤尘不染的黑眼睛望着摇篮外的这个世界，挥动着小手，天真无邪地笑着，女人也微笑着……

　　这个美丽的女人总让我觉得眼熟，似乎我在哪里见过。

　　“这个就是我？”我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没有看到左手臂上的红色十字架胎记？跟你现在左手臂上的不是一模一样？”老人说道，“还有很多你们的剪辑，是我特意收藏起来的，不过还是弄丢了一些，以前是录像带，我特意把这些剪辑做成光盘收藏的。你要知道，你要抬头做人，你的血统也是名门望族的血统，你母亲可是家族的美人……”老人在哽咽。

　　我看着剪辑里的女人，她就是我美丽的母亲，我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的母亲，她的眼里是无边无际的爱意，似乎要把她眼里无限的爱笼罩在婴儿的身上，她的爱我无法报答，如此深厚的爱却没有在我的记忆或者心里留下半点痕迹。她微笑着，嘴角是柔和美丽的弧线，长长的睫毛守护着那一汪清澈的泉水……可是，她已经死了，还有家族的其他亲人。而我却为我的仇人在赴汤蹈火，让自己变得如此无情。

　　原来我就是杀手老人两年前讲述的那个惨遭灭门的宇大家族的后裔，我姓宇。

　　我的血脉卉涨，眼里浮现老板那张阴鸷的老脸，明月那故作清高的面孔，我的脑里除了仇恨不再有别的，牙已经被我咬出了血来。

　　我也看到了那个淡红色的十字胎记，我摸了摸我的左臂，十字胎记还在，已经长大了。它差点就没了，曾经的一次火拼中我的左手臂齐跟断掉，就因为我的十字胎记，我才要求无论如何也要挽回这条手臂，万幸的是，这条手臂好了，而且在上次的毒品和钻石的交易上我的左手还救过我的命。

　　看来是母亲在上天之灵保佑着她的孤星，上天给了我仇恨，也给了我复仇的机会。

　　“这些年我没有像你说得那样，我忍辱负重，让自己活得不像个人，仇人都认不出我来了，为的就是家族的事业，为的就是报仇雪恨！”老人切切地说道。

　　“爸爸！”我们抱在了一起。

　　后来的这些天，我没有回海湾的寓所，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家族我的亲爱的母亲就葬身在那个我朝夕相见的海湾。

　　

　　四复仇

　　我捧着这些钻石，让这些晶莹剔透，坚硬无比，让世人着魔的东西在我指尖滑过。我想，当日我把这批钻石扔给扳机，按照他的性格，完全可以带着它远走高飞，这些财富几辈子也挥霍不尽的。

　　除非他的所有行动都被父亲掌握在手中，我不由得唏嘘父亲的高瞻远瞩、心机城府。是什么让一个人的变化如此之大呢？是仇恨？是使命？还是荣誉和利益？

　　这一切就像是梦境，突如其来，我却没有一点准备。

　　我感到我的生命里总是有那么一只手，它操纵我的命运，把我从一个世界抛向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我的远方是何处，我要抵达的彼岸到底在何方？我的下一个梦境会是什么，我的下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而我目前所拥有的只有——仇恨。

　　这是父亲在闹市边缘的一处默默无闻的偏僻的小阁楼，简陋朴素，还没有我海湾的寓所奢华庞大。他的书房里有一巨大的书柜，上面是一些历史、哲学、养生、修性方面的书籍，书桌上有一台磁带盒式的录音机，一个玻璃水杯。我想象着他两年来是如何隐姓埋名、忍辱负重的。谁也不会想到就这样的一处小地方，一个小阁楼居住着一位大人物。

　　我为我以前对他的偏见表示惭愧。

　　他把阁楼的钥匙交给了我，告诉我要找他的话就是这里。

　　我回到海湾的寓所。我以前杀了人之后，我会不顾一切地回到这里，就算爬，我也要爬回这里，因为我一直认为只要我回到这个地方我就安全了，我就可以活下去，我就死不了。若非这个海湾，我也许死了不知多少次。

　　但这次我却感到这里如此陌生。周围的一草一木，房里的卧室，浴池，炉灶都是陌生的。

　　它们安静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没有风声，也没有鸟叫，两只蝴蝶也偷偷地钻进树丛里面去了，他们似乎感觉到我是来告别的，而且也将永远不再回来。

　　我冷冷地看着老板的城堡式的豪宅，威严地蛰伏着。但却似乎显得垂老，死寂。

　　我也看到了明月，但我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就像在我的眼里并不存在。她或许是无辜的，但她的家族已经沾上了我宇家鲜血，负上了血债，除了仇恨，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值得我放在眼里。

　　我看着这里的一切，我在心里酝酿着我的报仇计划，我不动声色地勘测这里的地形，确保万无一失，因为我对这里的一切包括人早就了如指掌。

　　“孤星！”是明月的声音，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或许是去了那个警察那里，“怎么这几天都没有见你？”

　　我抬头看着天。“难道我的行踪需要向你汇报？”我知道她听了一定很不愉快，我嘴角不自觉地有些笑意，“你这套衣服怎么穿着跟个少妇似的，跟那个警察进展很快哦。”警匪成了一家，我感到恶心和讽刺。

　　“够了！”她倒没有生气，似乎倒显得大度了些，“我发现你变了很多，是不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发生不同的事，你管得了那么多么？你何必在意一个地位低下的杀手呢？”我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任何地位，我确实做了不少可笑的蠢事。但以后不会了。”

　　我不需要再看着她的脸讲话。我以后将不再是一个杀手，我不再保护任何人，也不再会为任何人杀人，收任何人的钱。

　　“你到底在讲什么？”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栗，“我想，也许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对……”

　　不用屈尊了，我的大小姐，我已经忍受了这么久，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晚了呢？我现在才发现给我电子邮件的那位不喜欢留名的仁兄（我以为是扳机，是舒扬城，但似乎都不是）还真是料事如神，就算他不再忠告我，我也不会碰她了，我甚至都懒得看她。

　　我头也不回地走开，留下她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在原处。

　　

　　我出了别墅，看见一个人远远地站在原地朝这边看着，自然是舒扬城，看样子是他送明月回这里的。

　　我点了支烟，目中无人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叶孤星。”他叫道，“请你留步。”

　　“谁是叶孤星？”我吐了一口烟，轻蔑地笑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叶孤星，他已经死了。”

　　就像流星一样。

　　他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莫名其妙。

　　“不管你是谁。”他说道，“你总有一天会得到公正无私的审判，那就是至高无上的法律。”

　　“你也配跟我谈法律？你先用你的良心审问一下你自己先。”我笑了，我的脸依然是不变的扭曲，世上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位忠诚的捍卫法律的执法者被他的城市所陷害，最终被他捍卫的法律审判，最终差点被送上断头台。

　　“有一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因为几乎轰动了本城。”他继续说道，“那就是几天前，本市南山监狱的一个犯人被劫，可以确定的是，被劫走的男子和劫走他的一名女子是情侣，两年前谋划了一起抢劫，这名男子被判刑，女的因为是被迫胁从无罪释放。还有一协同作案的男子，我们已经有了线索和部分证据。”

　　也许前面的确实是实情，被我估计得确实不错，阿紫确实是两年前绑架明月的钢琴教师，而那次的罪名被她男朋友一人承担，所以她等了两年最终在我的协助之下救出了她男朋友。如此说来他们还没有落到警方手里。而舒扬城所说的部分证据只是拿来试探我的，他根本没有什么证据。我想，阿紫之所以骗我，把她男朋友说成是他弟弟，真正死去的是她的弟弟，如果她没有存心杜撰一个弟弟的话，这倒也可以理解。

　　“就这些？”我问。

　　“当然，我们，我们警界也有败类，不然他们也不会劫狱成功。”他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那个狱长，贪图美色，跟那个女的上了床，狱长就给了她特权，允许她跟罪犯当面交流，而旁边连个看守都没有。他们之间肯定交流了越狱的暗号，否则，也不会那么有默契，很明显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原来阿紫还跟监狱长上过床，我在想阿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却一直想不明白。

　　“是吗？我恭喜你，希望你早日抓获罪犯，晋升为本市最年轻的警督。”我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最近本市犯罪率很高，我会小心的，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又不是你的督察，你没有必要向我汇报这些，不是吗？”

　　我之所以说谢谢，是因为我多多少少知道了阿紫的情况，至少没有落入警方手里。如果她们落入警方手里，舒扬城就会直接把我传唤到他们局里。

　　我想之后舒扬城一定会留意我的行踪，他今天只是试探我而已。

　　

　　我在寓所里做最后地淋浴，最后地在镜子里看自己坚硬挺立的伤痕累累的身躯，青黑粗硬的胡茬，越发成熟的脸庞；最后一次燃起炭火煮咖啡，最后一次睡在这里。

　　我杀过很多人，但从来在杀人前夕没有这一次这样的轻松和激动。我想说我以前是个死人都不为过，那个杀手孤星是死的，没有表情的，机械的。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职业杀手是否都是如此？我不由得想起那部法国电影里的LEON，一段爱情居然在他的心里尘封了那么多年，最后一次破例动了感情却死了，和一个不守职业本分的恶警同归于尽。

　　杀手的感情是以死亡作为代价的。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不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医院亲自主刀的首席手术师，就像是在挽救生命一样，我感到我心在笑。

　　我听不到花开的声音，但我在这一瞬间听到了心开的声音，那是一首恢宏的复仇乐章，就像海啸时产生的巨大的铺天盖地的海墙，罪恶但伟大，将人类的所有虚伪，欺骗，软弱，冷漠都衬得那么渺小，让伟大的情感显露无遗。

　　极度仇恨和刻骨铭心的爱一样，也是人了最伟大的情感，只是人类更愿意面对爱情，不理解仇恨。

　　我躺在床上。

　　今天我所做的就是把老板那个有六角落地玻璃窗的面海的房间里所有录像的录像带全都换成了几天前的，包括豪宅大门处的录像，他根本不会在意，他太放心我了，太依赖我了，以为我就是他的守护神。但是，我和扳机还是得尽快行动，因为一直看着那么一段重复的录像，久了也会看出问题的。

　　他明天守着他的录像，而门外发生的会是激烈的抢占大戏。就像游戏一样，游戏中最后的BOSS往往是不堪一击的。

　　

　　第二天。

　　“你确定不会有人跟踪？”我问扳机。

　　“你放心，会有人给我们断后的，如果想跟踪我们，那纯粹是不识相，自寻死路！”扳机狠狠地道。

　　我们把车停到老板的豪宅外面，从后备箱里取出四把油光锃亮闪烁着冷光的崭新的机枪，一人两把，我自然是用我喜欢的Kruger和MP5，扳机用的是M4和MP5。我们身上都穿有防弹护甲，戴上了面具，他夸张而狂妄略带兽性地嚷道：“我回来了！哈哈！”

　　我们准备冲进大楼，那些护卫开始都发楞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发现有枪才朝我们射击。别看他们平时站在那里很酷，就像装饰一样，到这个时候在我们面前真是不堪一击。我受过严格的训练，自己枪里有多少子弹，发射了多少以及对方枪里的子弹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用的枪的型号、射程、口径、后坐力的牛顿等性能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及子弹什么时候打完然后换子弹，都在我的大脑计算之中。

　　他们使用的枪基本是Mac当然也要堤防当中有杀手使用霰弹枪，此枪射程短，短距离内杀伤力超强，要是被射中，会俨然一个蜂窝。

　　这些人的水平良莠不齐，对扳机比较有威胁，但有我在也就形成不了太大的危险，但子弹无眼，而且对方人多，我们目标比较明显，还得提防暗处的杀手。

　　尽管如此，我们实战经验多不胜数，枪林弹雨经历得不计其数，对方基本是在浪费子弹。我们对地形相当熟悉，能依靠身边的障碍躲避子弹，借助时机射击和换子弹。我出枪很快，三枪之内必有人倒下，我和扳机互相照应，如他有危险，我替他化解，反之亦然。

　　我们迅速地冲进了大楼，这座气势恢宏，古典风格的欧式城堡式建筑。一路上的守卫纷纷倒下，我们最后冲到了老板的门外，干掉了他门口的保镖。

　　老家伙在这种情况下早就知道他房子里的录像是假的。他已开门出来，手里举着一把枪，看见我们早就吓得趴在地上，已经无力射击了。

　　我们已经摘下了面具。

　　“看看我是谁！”我冷冷地吼道。

　　“还有我！”扳机道，“没错，我就是一直在你这里卧底的。”

　　“是你，孤星，我早知道是你，你居然耍我……”他抬起头看着我，额上的汗大滴地滚落，“但我始终不相信你会这样做。”

　　“你早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你十六年前毫不留情毁掉宇家的时候开始。”我冷笑道，“我就是宇家唯一的后人，我并没有死，有人把我从烈火中救了出来，你想不到吧。”

　　“你就是宇龙折的后人？他还活着？”他笑道，笑得极为苦涩，“报应啊，我早知道会有今天，却不知道来得这么早？”

　　“哼！你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足了。”我笑道，今天总算大仇得报，母亲在天之灵也应该瞑目了。

　　他颤栗地想要站起来，似乎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我朝他的腿一阵扫射，他又颓然倒下，跪倒在我面前，腿上鲜血喷涌而出，将脚下的地毯浸染成深红色。

　　这位叱咤风云数十年，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道大佬，没有人想到晚景会是如此惨的下场。这完全都是他咎由自取，在这条路上

　　“孤星，”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我不会后悔，也没有任何怨言，看在这两年我对你不薄的份上，求你放过明月，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活在世上岂非也是一种痛苦？”我狠狠地道。

　　他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他的脸已经是一种死灰之色，充满了绝望。

　　他突然睁开眼睛恶毒地说：“你总有一天会得到和我一样的报应，你自己同样血债累累，你会生不如死的……”

　　我的枪已经响了，在这空洞的大楼里面，子弹不断地在他的身体上开花，他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瞪着一双苍茫的老眼仰面倒毙在地上，口里汩汩地涌出血来……

　　我搜集了他所有的私人财产证明，产权手续，档案等厚厚的一摞离开。

　　我回头看着这座古老，厚重，颓废的大楼，它在熊熊烈火中和它的主人一起将成为一堆废墟。

　　

　　五真相

　　扳机打电话向我父亲汇报，说事情已经圆满完结，父亲在那头呵呵大乐，只呼很好很好，干得漂亮。

　　扳机说是否需要畅饮一宿来庆祝一下。

　　我说我需要洗个澡，我想清静清静，好好放松一下。

　　是夜，电闪雷鸣，继之以倾盆大雨。

　　我躺在浴池里，浑身冰凉。大仇得报，可我的心情一点也愉快不起来。夜里除了雷雨之声断断续续，寂静的就像坟墓一般，只有我自己鬼魅般的呼吸。

　　老板是真的死了，我是宇家大少了。

　　我忽然感觉到人生也就不过如此而已，没有真正的失败成功之分，是我们自己在作茧自缚。

　　我想起了明月，她一定会痛不欲生，她确实是无辜的，但她也不知道我的仇恨，她父亲所干的惨绝人寰之事。我不会杀她的，但我永远也不可能再去见她。

　　这时电话响了，是舒扬城的电话。

　　我懒得去接，但它却一直响个不停。

　　“喂。”

　　“我们……我们出事了。”他说道。

　　“你们？还有谁呀？出什么事了？”我问道。

　　“是明月出事了。”他说道。

　　她能出什么事，我没去找她，她居然自己出事了。我继续听他说。

　　“出了车祸，她伤的不轻。”他似乎很害怕。

　　“你自己没保护好她，管我什么事！”我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天大亮了我才起来，阳光很灿烂，昨天的一切就像梦一样烟消云散。

　　我叫上扳机去我父亲的阁楼。

　　阁楼里静悄悄的，没有他的身影。

　　这么早他会去哪里呢？他的书桌上，有一盘录音带，他有什么样的闲情逸趣会听这个呢？我把它放进录音机里，按了一下播放键。

　　等了一会，录音机的磁带开始旋转，里面传出老人的声音：

　　“孤星阁下，请你耐心地听完这段录音，你就会知道一切的真相，当然这些都是你想要知道而还没有来得及知道的。当你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不会见你的，至于我去了哪里，你也不必知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是如何成为这么一个海棠市的巨富的，在这样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两年前，在你的眼里我或许是一个懒惰、懦弱、丑陋的一事无成的酒鬼。当然，那么多年来，我一直沉浸在家族的仇恨之中，要知道我以前可也是我们家族的花花公子，过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是家族的惨变让我一下子变成了那样子。我之所以现在如此富有，那是因为我掌握了太多的秘密，我们家族本来就有很多秘密，一个掌握很多秘密的人是没有理由贫穷的。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是你的父亲，我不是宇龙折，我只是他的弟弟，在那场灾难之中我侥幸逃脱，当时我看到你还在摇篮里面，你没有哭，你的样子还很可爱，我本不打算带你走，让你死在大火中算了，因为我当时二十岁左右，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带着你本身就是一个累赘。但我改变了主意，我最终带你走了，我只是想看一下你到底是谁，到底将来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我想冒一下险，我本身就喜欢刺激一些的游戏。你也许并不懂我的意思，当你听完了你就会明白。

　　我决定培养你去做一个杀手，这似乎对你的生命并不是很重视，没有任何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做一个杀手的，但似乎你很适合做这个，从后面看来你很有杀手的天赋。我很有针对性地，把你送到了仇家。两年后，我又派了一个卧底去了，就是扳机，你也许很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电子邮件地址会被别人知道，那我告诉你，是扳机告诉我的，那些邮件也是我发给你的，不是吗？你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我的眼里。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一定不会知道这些，你也许会怀疑你老板，也会怀疑舒扬城，那个警察……”

　　我感到脑子一阵轰鸣。我看着扳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当我收到第一封邮件的时候，我只怀疑了老板，因为只有他知道我的资料，我还冲动地去找过他，他还以为我怀疑扳机在他面前挑拨我和他的关系，让我产生那样的愤怒，虽然从老板的口里得出扳机确实挑拨过，但我当时没有留意扳机的表情，他那么不自然，那么匆匆地回避，没想到他居然是卧底。当我收到第二封邮件的时候，我怀疑是舒扬城，我以为是他因为喜欢明月而不让我碰她，还说什么如果碰她我会罪孽缠身。

　　但他为什么发邮件这么警告我呢？我继续听下去。

　　“扳机是个很忠实的属下，可你却一直没有真正看清他，连你那个老板都没有，否则我又怎么会成功呢？扳机其实有很多机会杀你，却没有，而你认为他想杀你，但他却想救你，因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我的儿子。你那次钻石交易，他让你上车，你却没有，后来你却认为他要你上车其实是想趁机杀你，但你错了，他其实是想救你，但你命大，居然从下水道生还。那个梅姨，他是被扳机杀的，因为她也是卧底，因为她是丹家族的卧底却成了你老板的情妇，是我告诉扳机的，所以当扳机知道了她的秘密之后，就是那天扳机将她弄晕然后在点心盒底装窃听器，梅姨所以不敢告诉你实情。当她看到你的时候，你没有觉得她看你的表情很奇怪吗？因为你长大后跟你亲生父亲年轻时特别像，但你亲生父亲中年之后却没有能力了，他满足不了她。我还不能告诉你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或许你在猜。”

　　难怪梅姨会和我上床，她一定是将我当成了刚才提到的亲生父亲，还有她临死时说的话，原来如此，天，怎么会这么乱？我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梅姨是扳机杀的，你也看到了，只是你不能肯定是谁，扳机如果想杀你，他当时既然可以杀梅姨，当然也可以杀你，只是他没有。梅姨是你亲生母亲的妹妹，就是我给你看的录像剪辑里面那个女人的妹妹。你母亲嫁给了宇龙折，我哥哥。梅姨却爱上了你的亲生父亲。”

　　居然是这样，我感觉血往上涌，我几乎昏厥。难怪我看到我母亲的时候，是那么眼熟，原来她跟梅姨是亲姐妹，她像的人就是梅姨。而反复提到的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谁知你的亲生父亲却爱上了你的亲生母亲，他和我哥哥展开了争夺战，而最终你母亲却嫁给了我哥哥宇龙折。但在此之前，你母亲已经被你亲生父亲强暴，你就是这样的产物，而我哥哥却没有对你母亲有任何怨言，他依然爱着她，就算生下你之后他依然把你当亲生骨肉一样，因为他爱你母亲，你母亲常常看着你流泪，录像里看到的多少有些失真。宇龙折真正恨的人是你亲生父亲，恨不得食其肉枕其皮。你父亲也恨不得杀了我哥哥，因为他夺走了他深爱的女人。于是你父亲，我哥哥，还有丹家族，这三大家族展开了明争暗斗，我哥哥也从不手软对付你父亲派过来的卧底，但最后你父亲棋高一着，我哥哥中计，那场屠杀那场大火让我们宇家差点遭受灭门之祸，所以我要告诉你你的亲生父亲就是……”

　　我只觉气血翻滚，犹如五雷轰顶，我发狂也似地踢翻了他的书桌。该死！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感情纠葛，所有仇恨都让我一个人承担？我欲哭无泪，牙已被我咬出血来。天啊，我亲手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临死之前还跪倒在我面前……

　　我只觉得我浑浑噩噩，一无所知，世界变得混沌模糊。

　　“……明月是你妹妹，所以我告诉你不要碰她，否则你会罪孽缠身。一切你都知晓，也许你只有死才能得以解脱，谁让你是个该死的孽种呢？哈哈哈，我的话说完了，一切都该结束了，你去见你的父亲吧，跟你充满罪恶的父亲一样灰飞烟灭吧！房间里的炸药足以摧毁这栋阁楼，我讲完之后的五秒钟之内就会爆炸……”

　　只听“轰”的一声，一切都玩完了。

　　

　　六结局

　　我头痛欲裂地睁开了眼睛，我发现我平躺着，周围的世界一片惨白，空空荡荡，只有铺着白色床单的白色的床。

　　这就是地府，这里都是死人。我认为我已经死了，我坚持认为这就是地狱，地狱有这么白吗？我宁愿这是地狱，我一个人的地狱，不想见任何鬼魂。我更不想回到那个表面充满阳光的世界，我扯过被单盖住自己。

　　然而我却没死，只是浑身剧痛难忍，我透过一条缝看见旁边桌子上的盆子里泡的全是弹片。我再看时，旁边的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身上掩盖着白色的床单。

　　一会进来两个戴口罩的护士，他们把那张床推了出去，无声无息地走了。

　　我想起了，炸弹就快要爆炸的时候，我被一只手疯狂地往外拉了出去，然后被一个身体压在身上，接着就轰的一声，在一阵冲击的热浪中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扳机！是他，刚才被推出去的人是他。

　　我的眼泪猛地流了下来。

　　扳机他死了，而真正该死的人是我。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挣扎着走向门口，追随着扳机被推走的方向。

　　我经过一个窗口，透过窗口我看到一个人，那个人正看着我，是舒扬城。他出来扶住就要倒地的我，把握扶了进去。

　　我看到了病床上的人，她是明月，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曾经爱过的妹妹。她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似乎还是湿漉漉的。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

　　“都怪我。”舒扬城轻轻地责怪自己，“我不该带着她跟踪你们，我原以为带着她跟踪你们即便被你们发现也不至于怎么样，因为至少你喜欢她，不会伤害她，这样很安全。没想到还是出了车祸。我，我真他妈不是男人！明月我对不起你！”

　　他流泪了，第一次看见这个英俊的警察流泪。扳机那天说的有人断后，就这样制造了车祸，让明月身受重伤进了医院。我能怪谁？扳机吗？舒扬城？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想她一直在乎的是你，她在梦中喊得最多的就是你，叶孤星。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舒扬城痛苦地说道。他不知道我是她亲哥哥。

　　我的脸已经湿了，我想大声痛哭，可嗓子就像被什么堵住了。

　　“医生说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醒来后会失忆，以前记忆最深的人或事她将统统忘记……”舒扬城说道。

　　我突然有种安慰，这样对她来说岂非更好？

　　也有一种痛苦，也只有我自己来承受。

　　

　　我坐在以前常坐的山头，呆滞地望着远处的海。海鸟依然在飞翔，轻盈自由地飞翔，我怎么就偏偏是个人呢？

　　我自诩聪明绝顶，狂妄自负，却连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看明白。我不知道老板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没有看出扳机和梅姨都是卧底，没有想到扳机会宁可救我却不顾自己的生命，我甚至坚持认为梅姨就像是圣母一般的女人；居然一度认为舒扬城陷害我，甚至连阿紫都把我耍的团团转。

　　这难道不是失败？从乡下小屋的台阶上开始，这一切似乎都是注定的一个圈套！

　　我来到这个世界快十九个年头，这十九年我做了什么？我所做的除了毁灭还有什么？父亲，梅姨，扳机他们都已经死了，都是为我而死，还有那些死在我枪口下的人们，我不奢求他们能原谅我，我只能一死谢罪；阿紫还有她男友，希望他们能快快乐乐地生活；还有明月，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不再记起我，她能快快乐乐地生活……

　　我看着脚下的海，很平静，应该很深很深，我应该埋葬在最深最深的最底层。

　　我预感到在这个城市的夜晚，当所有人都幸福地沉睡的时候，我会被大群浑身血污的僵尸追赶，永不停息，不论他们是否罪有应得，都轮不到我判决他们的生命。

　　杀手的下场终归是这样，只有这一点那个老人没有对我提起，因为这是我们所必须承受的。

　　“孤星！”舒扬城在后面叫我。

　　“希望你能做个好警察，好好对待明月！”我看着他说道。

　　“我发誓我舒扬城如果不作好警察将死无葬身之地！可你要干什么？你以为死就可以一了百了吗？”他说道。

　　“你拘捕我吧，我不能死，就算死上千次万次也弥补不了我犯下的罪孽，我愿意在监狱里承受良心的煎熬，让我忏悔，了此残生！”我伸出了双手。

　　叶孤星，十九岁，一个杀手，将在监狱里了此残生，终身忏悔。

　　

　　（全文完）



              
           

转自：  碧海银纱--玄幻文学

fb1210 · 发表于 2006 年 2 月 7 日 15:36:55

  　　一城市

　　远处的山是淡绿的，海是蓝的,平静的。这个城市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罪恶，人们生活得很愉快。

　　因为有阳光。

　　但是没有永远的阳光。

　　到了晚上，罪恶和堕落终于登场。

　　你可以听见枪声，却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你如果躲在某个黑暗的拐角或许可以偷看到一群人火拼，然后有人逃命。曲终人散，你或许可以出去拾到好些枪支，比如mp5,m4,ruger,甚至ak47。我比较喜欢科尔特巨蟒连发转轮手枪，在手枪中威力很大。

　　当然，这些事我都经历过，在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有我的身影，不管是哈瓦拉的雪茄店，还是海地王的咖啡店，还是古巴人的军火工厂……我也偶尔偷偷地去狂野之城疯狂地玩一把暴力电脑游戏，玩过了之后感受一把恐惧和空虚。

　　那些地方的人都已经成为过去了，Phil，Kent，Lance……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这些财产都成为老板的。

　　想起这些过往种种，我总是很痛苦的，心情是阴郁的。而我也渐渐长大。

　　两年前我只是一个跟着老人混的小角色，能捡到一把枪都能兴奋一个晚上，但现在我不需要了，老板的军火库里的所有枪支都任我挑选。

　　我独自坐在海边的山顶，看着远处，看着自由飞翔的海鸟，倾听他们的欢歌欣赏他们的舞姿，然后我取出一张白纸，画素描。

　　我想着小时候乡村的生活，我总是等着麦黄，等着村民去收割金灿灿的麦子和水稻，陶醉在成熟的麦香和稻香；晚上燃起篝火，烤肉，喝着啤酒和沁人心脾的泉水，听他们唱歌，抱着心爱的女孩跳舞，庆祝收获。我居然没有感觉到那就是天堂，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我逃避了这些？是命运，我一直把这些都归结于命运。

　　现在是否也是收获的季节？我已经忘了，忘了，什么都忘了。

　　虽然我仍然可以看到美丽的樱花，沐浴海边浴场的海风，踏着满街的枯黄的梧桐叶，欣赏满山的冬雪独自喝着咖啡，但却不再关心四季。

　　他们是否正在收获麦子和稻子？或许吧！或许更应该在耕种。

　　而我，我收割的是麦黄一般的头颅。

　　可我却没有办法再撒手。

　　岁月流逝，嗅觉开始发钝，视线也开始模糊，我离那些场景越来越远，越来越孤独，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冷酷。

　　而我却十九岁，这是个什么样的季节？

　　也越来越身不由己，虽然我曾一度固执地追求身不由己，过分地狂妄自负。

　　我从来不曾败在任何人的脚下，我想我最终会输在谁的手里？输给自己还是命运？

　　我自顾画着，可我根本不懂画，画着画着就是一个个的骷髅头。

　　我意识到所有人都将离我而去。

　　我想起了小时候爸爸找算命先生为我算命：命犯天煞孤星，注定一世孤独。

　　我抓着自己的头发，从山顶滚到山脚。

　　

　　尽管如此，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里，我的灵魂已经安扎在这座美丽的现代城市。它现代化的高楼林立，街道干净宽阔，车水马龙；灯火辉煌，夜夜笙歌不断；市民的生活丰富自由，你可以随心所欲在免费的海边浴场享受日光浴，在Saint leaf打高尔夫，在Malibu club夜总会摇头，在Pole脱衣舞厅欣赏脱衣舞女郎的诱人舞姿，在豪华游轮上举行宴会，可以在任何一个购物街的停车场停靠你的爱车，可以在东岛，西岛，长岛购置带车库和停机坪的超级豪宅，只要你不违反繁琐的法律的条款。

　　但前提是你必须有钱，有钱才有地位，只有这样这座城市才属于你，而你才有归属感。当然也有很多穷人，而他们往往在人们的视野之外，即便是被发现也不过是在怜悯和施舍的目光之中。我们无法向他们阐释这座所谓的海棠的城市，因为越是华丽，逾是物欲横流，对他们来说逾是残酷，这华丽就像是一把刀永远把他们挡在希望之门外，除非命运的怜悯垂青于你。

　　当然你也可以变得很有钱，前提是你有一颗有智商的脑袋，超凡的胆量和蔑视生命的精神。你拥有了这些，也就是说你拥有的罪恶和财富。

　　华丽和罪恶就像是毒贩子用来称毒品的天平的两端，而自由就是中间的支撑点，是唯一用来享受的。

　　因此自由也是最普通的，也只有普通人才拥有，因为眼前的华丽不知何时会被罪恶所替代。

　　当然罪恶并不像华丽的外表一样暴露在阳光之下。比如深夜的黑帮火并，兜售毒品的小贩，街头的非法赛车……

　　然而，很多人却偏爱这样华丽而罪恶的城市，包括我。

　　因为她用海棠一样的博大、自由和文明召唤、纵容我，而我却深爱上了樱花。据说樱花吸收了人血会开得更加灿烂；或者更像是罂粟，她拥有让人无法拒绝的芳香和美丽却剧毒无比。

　　她就是这么样一个城市，她的两面性让人无法拒绝。

　　

　　二劫狱

　　还是在那家酒吧，我很歉意地看到了阿紫——虽然我是个杀手，但不得不承认这个城市的文明还是比较深入骨髓的。

　　她依旧是那么魅力四射，光彩照人，甚至勾魂摄魄。

　　阿紫也看到了我，让我吃惊的是她没有任何责怪却显得很兴奋和激动。

　　“想不到你会来，虽然没有按照约定。”她笑道，“我以为你根本就不当回事地忘了呢。”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可乐和一杯啤酒，但我马上后悔了，其实我倒想尝试着喝酒了。

　　没想到她抢先要走了可乐，我很诧异。

　　“你为什么要可乐？”我问道，我刚好可以喝酒了。

　　“因为上次我喝的酒，这次我想喝可乐。”她笑了指着我的酒杯道，“你还不是在喝酒？”

　　没有一成不变的定律。

　　“你多大了？”她笑道。我才发现我一直在盯着她看。

　　“上次的你眼神那么飘浮，忧虑。而这次却更加成熟，坚定，深邃。”她说道，“没想到这么几天你变了这么多。”

　　“那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问道。

　　“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她笑道。她看不出我比她小。她怎么那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我跟着她来到她的房间，我们倒在床上，纠缠在一起，寻找彼此陌生却曾经多次熟悉的位置，让漂浮的灵魂得到慰藉；我们热烈而粗重地喘息，吮吸彼此的可乐和酒的味道……

　　“这是什么？”她从我身上取出一张纸打开，“哇，骷髅头！你，你画的？”

　　我抢过来正要揉成一团。“不要！”她叫道，“哈，画得不错嘛，给我作纪念好了！”

　　我只有目瞪口呆。

　　半晌。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问道，难道是喜欢上了我？我问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这么一个据说可以让很多人窒息的答案，但我更偏向于知道答案，而未必会窒息，因为那没有必要了，我看着她的美丽慵懒汗淋淋的裸体想着。

　　“因为我高兴！”她轻笑着道，“因为你来了。”看来我以后不能给人以太多的安全感和信任。

　　“你一直在等着我？”我问。

　　“你怎么不问我到底要你帮我什么忙？”她问。

　　“如果我不问或许你就被我搞得忘乎所以了，我岂不占了很大一个便宜？”我道。

　　“哼！”她拉下了一张脸，“原来你就是想搞我才想起我来的。”

　　“你要这样说，可就没劲了。”我很不爽地说道，“你以为我没有女人吗？我只是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女人需要我的恩泽！”

　　“哼！”她冷笑了，挥手扇了我一个耳光，为什么女人这一招总是那么让人防不胜防呢？我只能在我自己身上找答案了。

　　她出手快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此时出手恰到好处，而我没有提防是因为我自己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合乎道理。

　　似乎这就是答案，应该是，我只能这样解释。

　　“我想让你帮我的就是把我弟弟从狱中救出来，”她很认真地看着我道，“我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她拿出一张地图给我，给我指出了监狱的地理位置，我不知道她怎么搞到这张绝无仅有的还用硬笔加了详细标注说明的地图。

　　这座监狱位于海棠附近一个深山里面，周围是丛林、悬崖和大海，地势相当险要。

　　“你这么相信我？”我道。

　　她怔怔地看着我。然后笑了：“岂止是相信，简直是欣赏！”

　　我却不得不把心悬起来，我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件棘手的事。

　　她看着地图流起泪来。

　　“你放心，我不要命也要把你弟弟救出来。”我说道，“你要我怎么做你尽管说。”

　　“假护照和机票我已经办好了……”她说道，“只要他一出来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你现在需要准备的是一把重机枪，一架直升机，若干闪光弹，烟幕弹，绳梯，还有假发，两幅，假发做成这样子的。”她拿出一张图，那是两幅栗色的有一定style的假发，“还有一套普通皮夹克。”

　　“还有就是绝对保密，除了你我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她补充道。

　　她这么相信我。但我知道这样想把一个人从防护森严的监狱里救出来是不可能的，我所作的看来只是帮助逃离现场。

　　“既然你这么欣赏我，那我就让你欣赏够。”我笑道，这是我今天第一次笑，“跟我去兜风！”

　　“好啊！”她笑了。

　　我开着车经过了两年多以来为老板从别的大佬手中接管的所有产业。从长岛的豪宅，东岛的夜总会、船舶公司、出租车公司，西岛的魔鬼合唱团、海地王咖啡馆、汽车博览会、印钞厂，中心岛的电影公司以及所有的不动产。

　　长岛的豪宅是杀了Dai之后留下来的，夜总会是花了将近一千万美金买下来的。接管船舶公司的时候杀了很多人，那场激烈的枪战历历在目；还有接管魔鬼合唱团的时候，有人在我们的车上装了炸弹，刚上车有个白痴就从车里捡了一盘磁带，播放出来就是“只要车速低于60km就会立马爆炸”，这是有人明显想暗算我们，而车里有我和所有其他成员，而那辆豪华加长车的速度本身很难掌控，于是我在一身冷汗和阵阵惊呼声中穿街走巷，闯红过绿，上演了一场真实的生死时速直到炸弹拆除，合唱团的所有重要成员幸免遇难，我几乎被奉若神明，从此我不得不提心吊胆地走路；还有接管出租车公司的时候，竞争对手经常暗算我，撞击我的车，直到他们的老板被我干掉，我们的生意走入正轨；还有印钞厂，为了取回被盗走的假钞模板，简直费尽了心思，直到干掉盗走它的那个人，大大小小的危险交易上百次，每次都是悬着一颗脑袋，都不知道是否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我平静地陈述着这些往事，就像讲述很多年前的故事一样。

　　阿紫这一路惊讶得直发楞，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说这样的结果是一个人住在寓所里，每日提心吊胆地活着，每每恶梦中被惊得大汗淋漓，早上不得不洗澡。

　　“我没有你这样的大手笔，也没有你这样的惊心动魄，”她说道，“不过也有了些钱，也孤单了这些年，也曾有过梦想，那就是能有一家冰淇淋店。”

　　“可是没有办法，注定了会飘泊流浪一无所有……”她幽幽地道。

　　“不过，这个理想我可以帮你实现！”我道。

　　“真的？”她欣喜地看着我，但立刻又沉下了脸，马上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还道是我拿她开心。

　　我开车到樱桃冰淇淋店，指给她看道：“就这里了。”

　　然后我们驾驶着冰淇淋车在西岛的大街小巷穿梭兜售，她捧着一大盒冰淇淋大吃起来。

　　她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

　　

　　此后的几天内，不时收到阿紫的消息，她说什么时候犯人出来放风；什么时候出来劳动，就是在监狱的后山采石，采石的场所是背海的一处悬崖，采石的时候有很多荷枪实弹的看守，还有围栏；还有就是监狱的门是磁卡识别的，所以根本不能靠破坏供电系统，只能采取其他方案，方案已经想好了，就是我需要准备的那一套就足够了。然后她再电话通知我。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监狱放犯人出来放风。

　　我驾驶直升飞机载阿紫来到监狱后山采石基地，然后渐渐靠近，那些看守开始调动火力朝我们射击，我掌握着驾驶技巧周旋，阿紫开枪射击，她枪法还挺准，一会工夫打死了好些看守，但他们的增援很快，我担心燃料不够，瞅准时机，发出暗号以便于阿紫弟弟做好准备，然后贴近飞过，扔下闪光弹，闪过之后，趁乱再飞回来，迅速扔下绳梯，阿紫弟弟抓住绳梯飞快向上爬。

　　他稳定之后，我将直升机飞离采石场，向尽快向远海逃离，否则监狱也会出动直升机出来追击。阿紫弟弟爬了上来，在阿紫的指示下换了衣服戴了假发。阿紫弟弟似乎跟阿紫年龄差不多，很帅气，但似乎很神经质，很单纯而且冲动，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一个细心的女人照料的话会很危险。

　　让我纳闷的是，他们在我眼皮底下狂热地拥吻了一阵，我只有发愣的份。

　　我把飞机停在一个指定的隐蔽处，那里早停了一辆跑车。他俩上车，我驾驶飞机然后分别，阿紫朝我做了一个飞吻然后消失。

　　我又回到了寓所，换了衣服洗了澡。我想监狱的人正在清点人数，处理尸体，训斥不力的人，驾着飞机在到处搜寻。

　　而我再也没有得到阿紫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是否顺利出国。

　　我没有看新闻，我担心看到我所不愿看到的。

　　对于这件事我是有很多疑问的，比如她弟弟是如何知道暗号的，监狱是不让正面交流的，而且有监控装置；那人是否真是她弟弟？这些只有阿紫知道。

　　如果他们暴露了或者哪个环节处理不当，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那么，他们就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连同这些疑问的答案。

　　我何必如此在乎别人的生命呢？我只是一个杀手而已。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三身世

　　我看到老板的时候，他坐在他房间的六角落地玻璃窗前看着远方的海，手迟钝地抚摸着爬在他脚下的纽伯利顿。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他的头上已经多了很多白发，目光中残留着抑郁的余怒，他似乎再也承受不了这些日子身边人的背叛、离开，看来无论是谁无论他的地位有多高，在孤独面前总是那么狼狈。

　　但他还是努力显得有一些安慰。他说：“孤星，你来啦！”

　　我点了点头。

　　“他们都背叛我，我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他温和地看着我，“我老啦！我这些日子一直沉浸在回忆之中，回忆过去，无法自拔，回忆势不可挡，良心总是在沦陷。”

　　他瑟瑟发抖。

　　“明月也很久没有来看我了。唉……”他的眼睑垂了下来，似乎感觉到自己曾经叱咤风云那么多年，然而这个世界除了赐予他迟暮之外已经对他没有了兴趣，“他们只知道你是一个出色的人物了，而我这一代的人除了我，我的对手，我的敌人都已经离我而去……要么被我杀了，要么逃到国外……”

　　我从他的眼里看见了一只迟暮的孤独的困兽。

　　“老板，你可以出去看看你的所有产业，它们是多么的充满生机，那些市民，工人，它们对你是多么充满敬意！看到你手下的所有成果，你是多么成功！”我说道。

　　他冷冷地笑了：“孤星你就不要在安慰我了。”

　　“老板……”我继续道，“我……”

　　他打断了我的话：“你不要说了……我只有一个女儿，我的愿望就是能看到她幸福地走上红地毯，然后我就可以安度残年了；我也已经老了，我的所有产业在你的手下井井有条，这些财产我还需要一个人来继承。”

　　他看着我，他似乎以为我也要离开他，眼里似乎有些愠怒：“你不要让我失望。”

　　“我，我……”我想说我只是一个在这个家族低微的格格不入的杀手，老板太看得起我了。

　　他挥挥手不让我讲下去。

　　“我放心不下的还有那批钻石，我想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能把它找回来。扳机是个危险的人，你要小心他。”他看着我道，“唉，我很困了。”

　　他的房间虽然有那么大一个玻璃窗，但给人的感觉仍然是压抑和沉闷，墙上的所有录像屏幕都是那么单调的画面，就是那么几个看守一动不动地站立在走廊的拐角。

　　我走出了他的房间。

　　

　　“最后一件事做完，我无论如何也要离开了。”我对明月说，我站在山顶，我使劲朝远方扔了一块石头，“你父亲可以找到一个适合的人选接管你们家族的产业。”

　　“你要离开？为什么要离开？”她显得很吃惊，目光立刻黯然了下来。

　　“我只是一个低微的杀手，你认为我还可以继续呆在这里？虽然我文化水平很低，但我知道在这个道上都有那么一个道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看着她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吗？”

　　她冷笑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可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想以退为进？”

　　我愣住了，我知道她可能以为我根本不可能舍弃这样的富贵荣华，说那些话只不过是为了以退为进，想试探她的感情和得到她的挽留。

　　而她又偏偏不吃这一套。

　　她一直就是一个骄傲、颇有城府、情感隐藏很深的女孩，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到底心里在想些什么，这也难怪，有其父必有其女。

　　“我一直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乡下见到你。”我说道，“而后来又恰恰在你家见到你，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她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这是上天让你来我身边保护我的？”

　　我语塞。她说话总是那么残忍。

　　“是因为我被我的钢琴教师绑架……”她笑了，“一个漂亮，钢琴演奏的很美的女孩，其实是她男朋友绑架了我，最终还要归功于她的不忍灭口，最后更她男朋友争吵起来，就因为这样的争吵，绑架失败，男孩锒铛入狱，她也不知去向。不然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讲话了。”

　　她狠狠地瞪着我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你是不是故意要问的，而你自己早知道这些事？故意翻出以前你为我打架的事？”

　　我哪里知道这些？

　　“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那时我什么都不懂！”

　　我真不知道接下来该讲什么好了，似乎我们的谈话注定每次都这样不欢而散。

　　我的脑子里恍然有这么一个想法，不知道怎么会闪出这么一个信息：她的钢琴教师就是阿紫，而阿紫所谓的弟弟其实是她这个绑架入狱的男朋友。否则，他们最后怎么那么无所顾忌地拥吻在一起呢？

　　而我一直在这些事情中只有扮演糊涂角色的份，但是，或许这只是我把两件不相干的事生扯在一起，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我可能脑子里一直存在有这样的可能性而已。

　　

　　我居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扳机。

　　他在电话里笑道：“想不到是我吧，我亲爱的搭档，我可想你。”

　　“你在哪里？”我问道。

　　“我知道你想知道我在哪里，你现在只想杀我，因为我背叛了老板，我告诉你的是，我从来没有背叛谁，我的老板不是他。”他哈哈地扯着嗓子笑道，似乎很得意，“我也知道你以为我也很想杀你，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当然有很多机会杀你，但我不会杀你，我不可能杀你！”

　　“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他说道，“我们不如见个面，钻石我可以给你。当然，既然你不相信我，我给你时间，你考虑清楚，见面的地点可以由你定，想好了给我电话。前提是只许一个人，如果你愿意找些麻烦，后悔的只能是你自己，你永远也得不到钻石。”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的电话已经挂了。

　　我决定明天约扳机在中心公园见面，明天是礼拜六，那里人比较多。

　　我在公园的一个隐蔽处给他打电话，直到我看见他，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一个年龄似乎稍大的男人，之所以看出他是男人，只是从他的衣服判定，因为他带着一幅面具。

　　“那个男人是谁？”我问。

　　他笑了：“一个随同。”

　　“他为什么戴着面具？”我厉声问。

　　“你不用激动，亲爱的搭档，他面部有些不宜见风，无论如何我听你的，这样行了吧？”他说道。

　　“你看到路边有一辆别克没有？你们进去！”我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过去，然后他们也看到了我。

　　我发动汽车，迅速离开了中心公园。

　　“我开车，你们可别动什么心思！”我警告，因为我车里有炸弹。

　　“我早就说我这位搭档做事心思缜密嘛！”他似乎在对那位戴着面具的人说话，他手里拿着一个电脑包。

　　我把车开到商务大楼，然后我带他们乘电梯到48楼一个敞亮的空房子里面。

　　“怎么样？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位置不错吧，扳机！”我冷冷道，“钻石呢？”并准备拔枪，因为只要他说没有，那么我的枪口就会对着他的头颅，但，我只是不清楚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谁，不排除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是这样的话，扳机可能还是他的属下，那样的话就算我杀了扳机，他照样可以杀了我，最大的赢家可能就是他；当然，扳机一般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我很了解他，他从来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即便如此，万一有什么情况，我会抢先杀了那个男人，然后杀了他，当然我杀他的前提是没有必要拿他做人质要挟，因为他们的人不可能跟到这里。

　　这时我就是一个冷静的杀手，但愿没有任何意外。

　　他呵呵笑了：“你这样折腾这位老人家就不对了。”

　　然后我看到那个人摘下了面具……一个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人，一个我以为早就死掉的人。

　　他就是两年前那个小房子里面的那个男人，那个把我出卖给杀手的男人。他并没有什么面部不适，相反，很有光泽，红润而健康，肌肉结实，以前的那些皱褶没有了，两眼象鹰一般的深邃。

　　“够惊喜吧，我的少主！”扳机看着我道，“我的老板是这位老人家，我以前只是一个卧底。”

　　我只是觉得脑子够乱，我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

　　“孤星，我的孩子，你长高了，英俊、成熟了。”他似乎要过来拥抱我，但没敢上前。

　　“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没想到你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赖，我以为你不过是一个只会抽烟酗酒在女人面前逞凶的懦弱男人……”我说。

　　“孤星！”扳机打断我。

　　“让他说吧，如果他觉得说出来心里愉快些。”老人说道，“我知道这两年委屈了你，让你受苦了，只是，只是我也有苦衷，为了我的事业，我不能把你留在身边，因为那太危险，所以我把你卖给杀手，那样或许可以让你得到一点保护。”

　　但我能活到现在也经历过死亡的边缘。

　　“我并不是为了奢求你认我这个父亲，如果你肯认当然更好，没有比这个更好了，因为我的产业有你这样的有能力的继承人。”他说道，“我这两年做梦都想见你，我的孩子，只是我觉得无颜见你，如果不见到你们我的良心将永远也无法安稳，我会死不瞑目。你妹妹，她很好，可是她不认识我，不愿跟我，跟她妈妈在一起，我会想办法把她们接回来。”

　　他似乎就要流下泪来。

　　扳机打开笔记本电脑，放了一张光盘进去。

　　老人继续说道：“只是我希望你能够为你母亲报仇，现在是时候了。”

　　“你说什么？她死了？是谁干的？是不是舒……”我道，第一反应是舒扬城。

　　“我是说你的亲生母亲，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就是被你现在这个老板害死的，在你住的那个海湾，一场陷阱，一场火拼，一场大火，我们一个势力庞大的家族覆没就剩下我们两人。”老人说道，“那时你只是一个孩子，我们幸免遇难。”

　　我不知道我到底还不知道多少事情。

　　“你过来看这是你小时候和你母亲在一起的录像。”老人说道。

　　我过去看到录像里的镜头：一个美丽祥和的女人抱着一个婴儿，在轻轻地哼唱儿歌、催眠曲，小东西睁着大大纤尘不染的黑眼睛望着摇篮外的这个世界，挥动着小手，天真无邪地笑着，女人也微笑着……

　　这个美丽的女人总让我觉得眼熟，似乎我在哪里见过。

　　“这个就是我？”我不可置信地问道。

　　“你没有看到左手臂上的红色十字架胎记？跟你现在左手臂上的不是一模一样？”老人说道，“还有很多你们的剪辑，是我特意收藏起来的，不过还是弄丢了一些，以前是录像带，我特意把这些剪辑做成光盘收藏的。你要知道，你要抬头做人，你的血统也是名门望族的血统，你母亲可是家族的美人……”老人在哽咽。

　　我看着剪辑里的女人，她就是我美丽的母亲，我记忆里从来没有出现的母亲，她的眼里是无边无际的爱意，似乎要把她眼里无限的爱笼罩在婴儿的身上，她的爱我无法报答，如此深厚的爱却没有在我的记忆或者心里留下半点痕迹。她微笑着，嘴角是柔和美丽的弧线，长长的睫毛守护着那一汪清澈的泉水……可是，她已经死了，还有家族的其他亲人。而我却为我的仇人在赴汤蹈火，让自己变得如此无情。

　　原来我就是杀手老人两年前讲述的那个惨遭灭门的宇大家族的后裔，我姓宇。

　　我的血脉卉涨，眼里浮现老板那张阴鸷的老脸，明月那故作清高的面孔，我的脑里除了仇恨不再有别的，牙已经被我咬出了血来。

　　我也看到了那个淡红色的十字胎记，我摸了摸我的左臂，十字胎记还在，已经长大了。它差点就没了，曾经的一次火拼中我的左手臂齐跟断掉，就因为我的十字胎记，我才要求无论如何也要挽回这条手臂，万幸的是，这条手臂好了，而且在上次的毒品和钻石的交易上我的左手还救过我的命。

　　看来是母亲在上天之灵保佑着她的孤星，上天给了我仇恨，也给了我复仇的机会。

　　“这些年我没有像你说得那样，我忍辱负重，让自己活得不像个人，仇人都认不出我来了，为的就是家族的事业，为的就是报仇雪恨！”老人切切地说道。

　　“爸爸！”我们抱在了一起。

　　后来的这些天，我没有回海湾的寓所，我怎么也想不到我的家族我的亲爱的母亲就葬身在那个我朝夕相见的海湾。

　　

　　四复仇

　　我捧着这些钻石，让这些晶莹剔透，坚硬无比，让世人着魔的东西在我指尖滑过。我想，当日我把这批钻石扔给扳机，按照他的性格，完全可以带着它远走高飞，这些财富几辈子也挥霍不尽的。

　　除非他的所有行动都被父亲掌握在手中，我不由得唏嘘父亲的高瞻远瞩、心机城府。是什么让一个人的变化如此之大呢？是仇恨？是使命？还是荣誉和利益？

　　这一切就像是梦境，突如其来，我却没有一点准备。

　　我感到我的生命里总是有那么一只手，它操纵我的命运，把我从一个世界抛向另一个世界。我不知道我的远方是何处，我要抵达的彼岸到底在何方？我的下一个梦境会是什么，我的下一个世界是什么样子？而我目前所拥有的只有——仇恨。

　　这是父亲在闹市边缘的一处默默无闻的偏僻的小阁楼，简陋朴素，还没有我海湾的寓所奢华庞大。他的书房里有一巨大的书柜，上面是一些历史、哲学、养生、修性方面的书籍，书桌上有一台磁带盒式的录音机，一个玻璃水杯。我想象着他两年来是如何隐姓埋名、忍辱负重的。谁也不会想到就这样的一处小地方，一个小阁楼居住着一位大人物。

　　我为我以前对他的偏见表示惭愧。

　　他把阁楼的钥匙交给了我，告诉我要找他的话就是这里。

　　我回到海湾的寓所。我以前杀了人之后，我会不顾一切地回到这里，就算爬，我也要爬回这里，因为我一直认为只要我回到这个地方我就安全了，我就可以活下去，我就死不了。若非这个海湾，我也许死了不知多少次。

　　但这次我却感到这里如此陌生。周围的一草一木，房里的卧室，浴池，炉灶都是陌生的。

　　它们安静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没有风声，也没有鸟叫，两只蝴蝶也偷偷地钻进树丛里面去了，他们似乎感觉到我是来告别的，而且也将永远不再回来。

　　我冷冷地看着老板的城堡式的豪宅，威严地蛰伏着。但却似乎显得垂老，死寂。

　　我也看到了明月，但我就像没有看见一样，就像在我的眼里并不存在。她或许是无辜的，但她的家族已经沾上了我宇家鲜血，负上了血债，除了仇恨，这里没有一样东西值得我放在眼里。

　　我看着这里的一切，我在心里酝酿着我的报仇计划，我不动声色地勘测这里的地形，确保万无一失，因为我对这里的一切包括人早就了如指掌。

　　“孤星！”是明月的声音，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或许是去了那个警察那里，“怎么这几天都没有见你？”

　　我抬头看着天。“难道我的行踪需要向你汇报？”我知道她听了一定很不愉快，我嘴角不自觉地有些笑意，“你这套衣服怎么穿着跟个少妇似的，跟那个警察进展很快哦。”警匪成了一家，我感到恶心和讽刺。

　　“够了！”她倒没有生气，似乎倒显得大度了些，“我发现你变了很多，是不是这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城市每天都在发生不同的事，你管得了那么多么？你何必在意一个地位低下的杀手呢？”我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给我任何地位，我确实做了不少可笑的蠢事。但以后不会了。”

　　我不需要再看着她的脸讲话。我以后将不再是一个杀手，我不再保护任何人，也不再会为任何人杀人，收任何人的钱。

　　“你到底在讲什么？”她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栗，“我想，也许我有些地方做的不对……”

　　不用屈尊了，我的大小姐，我已经忍受了这么久，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已经晚了呢？我现在才发现给我电子邮件的那位不喜欢留名的仁兄（我以为是扳机，是舒扬城，但似乎都不是）还真是料事如神，就算他不再忠告我，我也不会碰她了，我甚至都懒得看她。

　　我头也不回地走开，留下她一个人呆呆地站立在原处。

　　

　　我出了别墅，看见一个人远远地站在原地朝这边看着，自然是舒扬城，看样子是他送明月回这里的。

　　我点了支烟，目中无人地从他旁边走了过去。

　　“叶孤星。”他叫道，“请你留步。”

　　“谁是叶孤星？”我吐了一口烟，轻蔑地笑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叶孤星，他已经死了。”

　　就像流星一样。

　　他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莫名其妙。

　　“不管你是谁。”他说道，“你总有一天会得到公正无私的审判，那就是至高无上的法律。”

　　“你也配跟我谈法律？你先用你的良心审问一下你自己先。”我笑了，我的脸依然是不变的扭曲，世上似乎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

　　我记得曾经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位忠诚的捍卫法律的执法者被他的城市所陷害，最终被他捍卫的法律审判，最终差点被送上断头台。

　　“有一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因为几乎轰动了本城。”他继续说道，“那就是几天前，本市南山监狱的一个犯人被劫，可以确定的是，被劫走的男子和劫走他的一名女子是情侣，两年前谋划了一起抢劫，这名男子被判刑，女的因为是被迫胁从无罪释放。还有一协同作案的男子，我们已经有了线索和部分证据。”

　　也许前面的确实是实情，被我估计得确实不错，阿紫确实是两年前绑架明月的钢琴教师，而那次的罪名被她男朋友一人承担，所以她等了两年最终在我的协助之下救出了她男朋友。如此说来他们还没有落到警方手里。而舒扬城所说的部分证据只是拿来试探我的，他根本没有什么证据。我想，阿紫之所以骗我，把她男朋友说成是他弟弟，真正死去的是她的弟弟，如果她没有存心杜撰一个弟弟的话，这倒也可以理解。

　　“就这些？”我问。

　　“当然，我们，我们警界也有败类，不然他们也不会劫狱成功。”他显得很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那个狱长，贪图美色，跟那个女的上了床，狱长就给了她特权，允许她跟罪犯当面交流，而旁边连个看守都没有。他们之间肯定交流了越狱的暗号，否则，也不会那么有默契，很明显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原来阿紫还跟监狱长上过床，我在想阿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却一直想不明白。

　　“是吗？我恭喜你，希望你早日抓获罪犯，晋升为本市最年轻的警督。”我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最近本市犯罪率很高，我会小心的，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又不是你的督察，你没有必要向我汇报这些，不是吗？”

　　我之所以说谢谢，是因为我多多少少知道了阿紫的情况，至少没有落入警方手里。如果她们落入警方手里，舒扬城就会直接把我传唤到他们局里。

　　我想之后舒扬城一定会留意我的行踪，他今天只是试探我而已。

　　

　　我在寓所里做最后地淋浴，最后地在镜子里看自己坚硬挺立的伤痕累累的身躯，青黑粗硬的胡茬，越发成熟的脸庞；最后一次燃起炭火煮咖啡，最后一次睡在这里。

　　我杀过很多人，但从来在杀人前夕没有这一次这样的轻松和激动。我想说我以前是个死人都不为过，那个杀手孤星是死的，没有表情的，机械的。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职业杀手是否都是如此？我不由得想起那部法国电影里的LEON，一段爱情居然在他的心里尘封了那么多年，最后一次破例动了感情却死了，和一个不守职业本分的恶警同归于尽。

　　杀手的感情是以死亡作为代价的。

　　我第一次感觉到我不再是一个杀手，而是一个医院亲自主刀的首席手术师，就像是在挽救生命一样，我感到我心在笑。

　　我听不到花开的声音，但我在这一瞬间听到了心开的声音，那是一首恢宏的复仇乐章，就像海啸时产生的巨大的铺天盖地的海墙，罪恶但伟大，将人类的所有虚伪，欺骗，软弱，冷漠都衬得那么渺小，让伟大的情感显露无遗。

　　极度仇恨和刻骨铭心的爱一样，也是人了最伟大的情感，只是人类更愿意面对爱情，不理解仇恨。

　　我躺在床上。

　　今天我所做的就是把老板那个有六角落地玻璃窗的面海的房间里所有录像的录像带全都换成了几天前的，包括豪宅大门处的录像，他根本不会在意，他太放心我了，太依赖我了，以为我就是他的守护神。但是，我和扳机还是得尽快行动，因为一直看着那么一段重复的录像，久了也会看出问题的。

　　他明天守着他的录像，而门外发生的会是激烈的抢占大戏。就像游戏一样，游戏中最后的BOSS往往是不堪一击的。

　　

　　第二天。

　　“你确定不会有人跟踪？”我问扳机。

　　“你放心，会有人给我们断后的，如果想跟踪我们，那纯粹是不识相，自寻死路！”扳机狠狠地道。

　　我们把车停到老板的豪宅外面，从后备箱里取出四把油光锃亮闪烁着冷光的崭新的机枪，一人两把，我自然是用我喜欢的Kruger和MP5，扳机用的是M4和MP5。我们身上都穿有防弹护甲，戴上了面具，他夸张而狂妄略带兽性地嚷道：“我回来了！哈哈！”

　　我们准备冲进大楼，那些护卫开始都发楞着，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最后发现有枪才朝我们射击。别看他们平时站在那里很酷，就像装饰一样，到这个时候在我们面前真是不堪一击。我受过严格的训练，自己枪里有多少子弹，发射了多少以及对方枪里的子弹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用的枪的型号、射程、口径、后坐力的牛顿等性能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及子弹什么时候打完然后换子弹，都在我的大脑计算之中。

　　他们使用的枪基本是Mac当然也要堤防当中有杀手使用霰弹枪，此枪射程短，短距离内杀伤力超强，要是被射中，会俨然一个蜂窝。

　　这些人的水平良莠不齐，对扳机比较有威胁，但有我在也就形成不了太大的危险，但子弹无眼，而且对方人多，我们目标比较明显，还得提防暗处的杀手。

　　尽管如此，我们实战经验多不胜数，枪林弹雨经历得不计其数，对方基本是在浪费子弹。我们对地形相当熟悉，能依靠身边的障碍躲避子弹，借助时机射击和换子弹。我出枪很快，三枪之内必有人倒下，我和扳机互相照应，如他有危险，我替他化解，反之亦然。

　　我们迅速地冲进了大楼，这座气势恢宏，古典风格的欧式城堡式建筑。一路上的守卫纷纷倒下，我们最后冲到了老板的门外，干掉了他门口的保镖。

　　老家伙在这种情况下早就知道他房子里的录像是假的。他已开门出来，手里举着一把枪，看见我们早就吓得趴在地上，已经无力射击了。

　　我们已经摘下了面具。

　　“看看我是谁！”我冷冷地吼道。

　　“还有我！”扳机道，“没错，我就是一直在你这里卧底的。”

　　“是你，孤星，我早知道是你，你居然耍我……”他抬起头看着我，额上的汗大滴地滚落，“但我始终不相信你会这样做。”

　　“你早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从你十六年前毫不留情毁掉宇家的时候开始。”我冷笑道，“我就是宇家唯一的后人，我并没有死，有人把我从烈火中救了出来，你想不到吧。”

　　“你就是宇龙折的后人？他还活着？”他笑道，笑得极为苦涩，“报应啊，我早知道会有今天，却不知道来得这么早？”

　　“哼！你已经多活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足了。”我笑道，今天总算大仇得报，母亲在天之灵也应该瞑目了。

　　他颤栗地想要站起来，似乎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我朝他的腿一阵扫射，他又颓然倒下，跪倒在我面前，腿上鲜血喷涌而出，将脚下的地毯浸染成深红色。

　　这位叱咤风云数十年，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道大佬，没有人想到晚景会是如此惨的下场。这完全都是他咎由自取，在这条路上

　　“孤星，”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我不会后悔，也没有任何怨言，看在这两年我对你不薄的份上，求你放过明月，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她活在世上岂非也是一种痛苦？”我狠狠地道。

　　他闭上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他的脸已经是一种死灰之色，充满了绝望。

　　他突然睁开眼睛恶毒地说：“你总有一天会得到和我一样的报应，你自己同样血债累累，你会生不如死的……”

　　我的枪已经响了，在这空洞的大楼里面，子弹不断地在他的身体上开花，他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瞪着一双苍茫的老眼仰面倒毙在地上，口里汩汩地涌出血来……

　　我搜集了他所有的私人财产证明，产权手续，档案等厚厚的一摞离开。

　　我回头看着这座古老，厚重，颓废的大楼，它在熊熊烈火中和它的主人一起将成为一堆废墟。

　　

　　五真相

　　扳机打电话向我父亲汇报，说事情已经圆满完结，父亲在那头呵呵大乐，只呼很好很好，干得漂亮。

　　扳机说是否需要畅饮一宿来庆祝一下。

　　我说我需要洗个澡，我想清静清静，好好放松一下。

　　是夜，电闪雷鸣，继之以倾盆大雨。

　　我躺在浴池里，浑身冰凉。大仇得报，可我的心情一点也愉快不起来。夜里除了雷雨之声断断续续，寂静的就像坟墓一般，只有我自己鬼魅般的呼吸。

　　老板是真的死了，我是宇家大少了。

　　我忽然感觉到人生也就不过如此而已，没有真正的失败成功之分，是我们自己在作茧自缚。

　　我想起了明月，她一定会痛不欲生，她确实是无辜的，但她也不知道我的仇恨，她父亲所干的惨绝人寰之事。我不会杀她的，但我永远也不可能再去见她。

　　这时电话响了，是舒扬城的电话。

　　我懒得去接，但它却一直响个不停。

　　“喂。”

　　“我们……我们出事了。”他说道。

　　“你们？还有谁呀？出什么事了？”我问道。

　　“是明月出事了。”他说道。

　　她能出什么事，我没去找她，她居然自己出事了。我继续听他说。

　　“出了车祸，她伤的不轻。”他似乎很害怕。

　　“你自己没保护好她，管我什么事！”我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天大亮了我才起来，阳光很灿烂，昨天的一切就像梦一样烟消云散。

　　我叫上扳机去我父亲的阁楼。

　　阁楼里静悄悄的，没有他的身影。

　　这么早他会去哪里呢？他的书桌上，有一盘录音带，他有什么样的闲情逸趣会听这个呢？我把它放进录音机里，按了一下播放键。

　　等了一会，录音机的磁带开始旋转，里面传出老人的声音：

　　“孤星阁下，请你耐心地听完这段录音，你就会知道一切的真相，当然这些都是你想要知道而还没有来得及知道的。当你听到我的声音的时候，我已经走了，我不会见你的，至于我去了哪里，你也不必知道。你一定想知道，我是如何成为这么一个海棠市的巨富的，在这样短短的两年时间内。两年前，在你的眼里我或许是一个懒惰、懦弱、丑陋的一事无成的酒鬼。当然，那么多年来，我一直沉浸在家族的仇恨之中，要知道我以前可也是我们家族的花花公子，过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是家族的惨变让我一下子变成了那样子。我之所以现在如此富有，那是因为我掌握了太多的秘密，我们家族本来就有很多秘密，一个掌握很多秘密的人是没有理由贫穷的。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是你的父亲，我不是宇龙折，我只是他的弟弟，在那场灾难之中我侥幸逃脱，当时我看到你还在摇篮里面，你没有哭，你的样子还很可爱，我本不打算带你走，让你死在大火中算了，因为我当时二十岁左右，一个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带着你本身就是一个累赘。但我改变了主意，我最终带你走了，我只是想看一下你到底是谁，到底将来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我想冒一下险，我本身就喜欢刺激一些的游戏。你也许并不懂我的意思，当你听完了你就会明白。

　　我决定培养你去做一个杀手，这似乎对你的生命并不是很重视，没有任何父亲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去做一个杀手的，但似乎你很适合做这个，从后面看来你很有杀手的天赋。我很有针对性地，把你送到了仇家。两年后，我又派了一个卧底去了，就是扳机，你也许很不明白，为什么你的电子邮件地址会被别人知道，那我告诉你，是扳机告诉我的，那些邮件也是我发给你的，不是吗？你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我的眼里。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一定不会知道这些，你也许会怀疑你老板，也会怀疑舒扬城，那个警察……”

　　我感到脑子一阵轰鸣。我看着扳机，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当我收到第一封邮件的时候，我只怀疑了老板，因为只有他知道我的资料，我还冲动地去找过他，他还以为我怀疑扳机在他面前挑拨我和他的关系，让我产生那样的愤怒，虽然从老板的口里得出扳机确实挑拨过，但我当时没有留意扳机的表情，他那么不自然，那么匆匆地回避，没想到他居然是卧底。当我收到第二封邮件的时候，我怀疑是舒扬城，我以为是他因为喜欢明月而不让我碰她，还说什么如果碰她我会罪孽缠身。

　　但他为什么发邮件这么警告我呢？我继续听下去。

　　“扳机是个很忠实的属下，可你却一直没有真正看清他，连你那个老板都没有，否则我又怎么会成功呢？扳机其实有很多机会杀你，却没有，而你认为他想杀你，但他却想救你，因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我的儿子。你那次钻石交易，他让你上车，你却没有，后来你却认为他要你上车其实是想趁机杀你，但你错了，他其实是想救你，但你命大，居然从下水道生还。那个梅姨，他是被扳机杀的，因为她也是卧底，因为她是丹家族的卧底却成了你老板的情妇，是我告诉扳机的，所以当扳机知道了她的秘密之后，就是那天扳机将她弄晕然后在点心盒底装窃听器，梅姨所以不敢告诉你实情。当她看到你的时候，你没有觉得她看你的表情很奇怪吗？因为你长大后跟你亲生父亲年轻时特别像，但你亲生父亲中年之后却没有能力了，他满足不了她。我还不能告诉你你的亲生父亲是谁，或许你在猜。”

　　难怪梅姨会和我上床，她一定是将我当成了刚才提到的亲生父亲，还有她临死时说的话，原来如此，天，怎么会这么乱？我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梅姨是扳机杀的，你也看到了，只是你不能肯定是谁，扳机如果想杀你，他当时既然可以杀梅姨，当然也可以杀你，只是他没有。梅姨是你亲生母亲的妹妹，就是我给你看的录像剪辑里面那个女人的妹妹。你母亲嫁给了宇龙折，我哥哥。梅姨却爱上了你的亲生父亲。”

　　居然是这样，我感觉血往上涌，我几乎昏厥。难怪我看到我母亲的时候，是那么眼熟，原来她跟梅姨是亲姐妹，她像的人就是梅姨。而反复提到的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谁知你的亲生父亲却爱上了你的亲生母亲，他和我哥哥展开了争夺战，而最终你母亲却嫁给了我哥哥宇龙折。但在此之前，你母亲已经被你亲生父亲强暴，你就是这样的产物，而我哥哥却没有对你母亲有任何怨言，他依然爱着她，就算生下你之后他依然把你当亲生骨肉一样，因为他爱你母亲，你母亲常常看着你流泪，录像里看到的多少有些失真。宇龙折真正恨的人是你亲生父亲，恨不得食其肉枕其皮。你父亲也恨不得杀了我哥哥，因为他夺走了他深爱的女人。于是你父亲，我哥哥，还有丹家族，这三大家族展开了明争暗斗，我哥哥也从不手软对付你父亲派过来的卧底，但最后你父亲棋高一着，我哥哥中计，那场屠杀那场大火让我们宇家差点遭受灭门之祸，所以我要告诉你你的亲生父亲就是……”

　　我只觉气血翻滚，犹如五雷轰顶，我发狂也似地踢翻了他的书桌。该死！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感情纠葛，所有仇恨都让我一个人承担？我欲哭无泪，牙已被我咬出血来。天啊，我亲手杀死了我的亲生父亲，临死之前还跪倒在我面前……

　　我只觉得我浑浑噩噩，一无所知，世界变得混沌模糊。

　　“……明月是你妹妹，所以我告诉你不要碰她，否则你会罪孽缠身。一切你都知晓，也许你只有死才能得以解脱，谁让你是个该死的孽种呢？哈哈哈，我的话说完了，一切都该结束了，你去见你的父亲吧，跟你充满罪恶的父亲一样灰飞烟灭吧！房间里的炸药足以摧毁这栋阁楼，我讲完之后的五秒钟之内就会爆炸……”

　　只听“轰”的一声，一切都玩完了。

　　

　　六结局

　　我头痛欲裂地睁开了眼睛，我发现我平躺着，周围的世界一片惨白，空空荡荡，只有铺着白色床单的白色的床。

　　这就是地府，这里都是死人。我认为我已经死了，我坚持认为这就是地狱，地狱有这么白吗？我宁愿这是地狱，我一个人的地狱，不想见任何鬼魂。我更不想回到那个表面充满阳光的世界，我扯过被单盖住自己。

　　然而我却没死，只是浑身剧痛难忍，我透过一条缝看见旁边桌子上的盆子里泡的全是弹片。我再看时，旁边的床上好像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身上掩盖着白色的床单。

　　一会进来两个戴口罩的护士，他们把那张床推了出去，无声无息地走了。

　　我想起了，炸弹就快要爆炸的时候，我被一只手疯狂地往外拉了出去，然后被一个身体压在身上，接着就轰的一声，在一阵冲击的热浪中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扳机！是他，刚才被推出去的人是他。

　　我的眼泪猛地流了下来。

　　扳机他死了，而真正该死的人是我。

　　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挣扎着走向门口，追随着扳机被推走的方向。

　　我经过一个窗口，透过窗口我看到一个人，那个人正看着我，是舒扬城。他出来扶住就要倒地的我，把握扶了进去。

　　我看到了病床上的人，她是明月，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曾经爱过的妹妹。她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似乎还是湿漉漉的。

　　为什么？我喃喃自语。

　　“都怪我。”舒扬城轻轻地责怪自己，“我不该带着她跟踪你们，我原以为带着她跟踪你们即便被你们发现也不至于怎么样，因为至少你喜欢她，不会伤害她，这样很安全。没想到还是出了车祸。我，我真他妈不是男人！明月我对不起你！”

　　他流泪了，第一次看见这个英俊的警察流泪。扳机那天说的有人断后，就这样制造了车祸，让明月身受重伤进了医院。我能怪谁？扳机吗？舒扬城？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想她一直在乎的是你，她在梦中喊得最多的就是你，叶孤星。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舒扬城痛苦地说道。他不知道我是她亲哥哥。

　　我的脸已经湿了，我想大声痛哭，可嗓子就像被什么堵住了。

　　“医生说她没有生命危险，只是醒来后会失忆，以前记忆最深的人或事她将统统忘记……”舒扬城说道。

　　我突然有种安慰，这样对她来说岂非更好？

　　也有一种痛苦，也只有我自己来承受。

　　

　　我坐在以前常坐的山头，呆滞地望着远处的海。海鸟依然在飞翔，轻盈自由地飞翔，我怎么就偏偏是个人呢？

　　我自诩聪明绝顶，狂妄自负，却连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看明白。我不知道老板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没有看出扳机和梅姨都是卧底，没有想到扳机会宁可救我却不顾自己的生命，我甚至坚持认为梅姨就像是圣母一般的女人；居然一度认为舒扬城陷害我，甚至连阿紫都把我耍的团团转。

　　这难道不是失败？从乡下小屋的台阶上开始，这一切似乎都是注定的一个圈套！

　　我来到这个世界快十九个年头，这十九年我做了什么？我所做的除了毁灭还有什么？父亲，梅姨，扳机他们都已经死了，都是为我而死，还有那些死在我枪口下的人们，我不奢求他们能原谅我，我只能一死谢罪；阿紫还有她男友，希望他们能快快乐乐地生活；还有明月，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不再记起我，她能快快乐乐地生活……

　　我看着脚下的海，很平静，应该很深很深，我应该埋葬在最深最深的最底层。

　　我预感到在这个城市的夜晚，当所有人都幸福地沉睡的时候，我会被大群浑身血污的僵尸追赶，永不停息，不论他们是否罪有应得，都轮不到我判决他们的生命。

　　杀手的下场终归是这样，只有这一点那个老人没有对我提起，因为这是我们所必须承受的。

　　“孤星！”舒扬城在后面叫我。

　　“希望你能做个好警察，好好对待明月！”我看着他说道。

　　“我发誓我舒扬城如果不作好警察将死无葬身之地！可你要干什么？你以为死就可以一了百了吗？”他说道。

　　“你拘捕我吧，我不能死，就算死上千次万次也弥补不了我犯下的罪孽，我愿意在监狱里承受良心的煎熬，让我忏悔，了此残生！”我伸出了双手。

　　叶孤星，十九岁，一个杀手，将在监狱里了此残生，终身忏悔。

　　

　　（全文完）



              
           

转自：  碧海银纱--玄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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