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北京职业“挖片族”：用命挖 靠嘴赚钱(图)

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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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L7 ?" _8 j. F5 y  x7 p　　12月4日，报国寺，不少摊位在售卖碎瓷片。利益驱使下，北京形成职业“挖片族”。本报记者 薛珺 摄
　　杨晓龙的死，让“挖片族”进入公共视野。
　　这个借着夜色潜入工地、渣土填埋场等，挖找古瓷片的群体，从上世纪90年代出现，并不断壮大。业内人士估计，目前在北京有数百至千人。
; K) P9 u6 c8 U! c6 G, L0 |- v0 a　　在外人看来，他们“为挣钱不要命”，“干着偷鸡摸狗的事儿”。
　　而在遇难前，杨晓龙向老家的“元中都博物馆”捐赠了一批元代瓷片标本和残器。
　　“轰隆”一声闷响，乔猛（化名）心里一惊，“这是挖片儿的大忌”。
　　11月28日凌晨1时许，王府井海港城项目工地，乔猛和表哥杨晓龙在一个大基坑的两侧挖找古瓷片。
2 V* `4 V. c# U# h/ _3 j" v　　闷响是从杨晓龙那边传来的，乔猛跑过去看到，一大片泥土坍塌，杨晓龙被埋住，经确认死亡。
　　“干这行，耳朵要尖，听到落土声就得跑。”杨晓龙弟弟也是名“挖片族”，他说。
　　入行
　　“挖片族”多半路出家
　　杨晓龙，36岁。
: n4 @( K% R8 }& z; ?3 ]: X  A　　他是张家口张北县人，一年半前来京和弟弟杨海东挖古瓷片。
2 g! G. z! q% z- J　　杨海东说，在老家时哥哥在玻璃厂上班，“包里整天背着书，就爱钻研玻璃工艺”。后来玻璃厂效益不好，哥哥就来北京干了这行。
* P+ m/ R! R. G6 }1 b( z　　“挖片”半路出家居多。
　　江西小伙张林（化名），玩瓷片3年多。他曾和朋友一起组过摇滚乐队，负责弹吉他。
　　3年前，张林在新街口一家琴行上班。附近有家工地，每天上下班，他都看有人在工地里捡瓷片。上前打听，才知“挖瓷片也是条赚钱的路子”。
4 K' M0 X8 R4 M% {4 ]' s5 a　　张林开始研究，“慢慢就上了瘾”，干脆辞了工作。
9 f0 L( N/ h3 m2 S0 v　　看了一周书不过瘾，他直接跑到市场摆摊，从别人嘴里“偷师”。
　　在张林影响下，女朋友也开始玩瓷片。
% E  W2 i3 d3 G1 O) o* N4 Y7 U　　机会
　　工地浪费皇城“宝藏”
　　古瓷器值钱，碎瓷片也有人愿意收藏。
　　报国寺和潘家园的古玩市场，都有专门的瓷片摊位。一块画面好的明代嘉靖官窑瓷片能卖五六百元。块儿比较大的元青花、明永宣青花能卖到数万元。
　　北京市文物系统一位负责人称，古瓷片产生有两种，一种是古代垃圾填埋，一种是现代盗墓破坏。原则上不论整瓷或瓷片，有明确时代特征的文物部门都要回收。工地发现文物，按程序必须报由文物部门发掘。
' j; F& d( a2 \7 d  K/ i　　事实上，除非发现墓群或大量文物，否则着急工期的工地不会主动上报。
　　这给“挖片族”留下空间。
9 r. [# F  a, ~/ r& ?% P　　北京的瓷片集中在二环内地下生活垃圾土层，由于地上是古代的皇城。此外，古代居民区的垃圾场、古河道埠头（下水井）或官方物资仓库，这些地方地下也容易出瓷片。
; k6 H( c; o8 N# M8 R. @　　“北京四中院内及附近，这些年出土大量古瓷片，都是并没使用而有意砸碎填埋的，有专家考证说此地原为宫廷库房。牛街工地、北大医院工地都曾出土过大批瓷片。”专业古玩网站“藏龙网”一资深网友介绍。
　　闯关
: z( p- Y/ ?) p' I- H- ~, ?: W　　贿赂保安 工地“包场”
2 I2 ]! L3 k/ o+ c, m' p- k　　“新手入行没近道”。
　　杨海东说，干上挖片，他和哥哥见工地就挖，见瓷片就捡，回家照书本对比。
: R! T# c$ l: e, Q8 {  H　　为挖到好瓷片，张林和女友也到处找工地。
9 Y. n8 I) e! W' }1 x( m, y　　工地并不欢迎“挖片族”。
  K5 U+ @2 F/ R+ [9 |) _　　业内人士介绍，上世纪90年代，工地未大规模机械作业，挖瓷片的人也少，工地一般不会阻拦。这几年挖片的多了，工地管理也严了，进工地越来越难。
0 F3 D. B- u# ^　　杨晓龙出事那次，他和乔猛就是趁夜色混入工地。
8 O8 D- j. R& g9 }　　多名“挖片族”透露，给安保小恩小惠，如塞上三五十元，就能趁人少时混进工地。
　　如判断出某处工地下面有大量瓷片，一些“挖片族”会找工地负责人“包场”，费用从几千元到几万元不等。近期有一处大工地，据称“包场费”高达十万元，“你跟着挖掘机后面走，一天能捡好几包。”
9 m: T8 v6 Y1 ?- o1 R　　张林称，有的工地知道地下有东西，严得超乎想象。2007年改扩建的中国国家博物馆，门口都是武警看守。“挖片族”只能去工地倒渣土的地方捡。
; O' Y; A; @9 p2 ~" \, _: `　　运渣土的货车从几十米的坡上往下倒，“挖片族”在下面打着手电找，“说不准何时头顶滚下东西，半块砖头就能砸断腿。”张林说。
　　挖寻
　　不成文行规难避塌方
　　小铁锹、改锥、手电筒，是“挖片族”主要的工具。
　　小铁锹用来在工地基坑内挖掘，找寻生活垃圾土层。改锥用来掏洞，好处一是阻力小，能把大片土层撬下来，二是能避免把瓷片撬碎。
　　张林说，挖片有不成文的行规：护坡底下不挖、有水土湿的地方不挖、过深的基坑不挖。护坡、湿土等地挖了容易塌方，造成伤亡。
　　“按说得两人一组，一人打手电观察土层，一人负责挖。”张林说，但“挖片族”多是各自为战。
% e3 M+ r9 P2 ?3 a) H# `4 }　　杨海东坦言，没听同行提到过有何安全措施，顶多借顶安全帽戴着。土层坍塌有落土的声音，“干长了耳朵就尖了”，一听到“悉悉索索”落土声就赶紧跑。
$ V' m5 N  y8 ?4 n/ d　　这些年“挖片族”逐渐增多，也增加了塌方危险系数。“你晚上去，哪知道哪里被人挖过？”一名“挖片族”说。
2 V" @& H$ @2 v% F$ `2 e　　“安全只能靠自己。”多名“挖片族”坦言，因为是“偷偷进入工地”，“挖片族”的安全丝毫没有保障，就算“包场”出现伤亡，工地也会断然否认其中干系。
$ @. k1 Z- u. b. }2 p$ r　　加工
& m: [  d! @) }* t( ~2 D) c7 F　　清洗拼接包装升值
7 p/ T2 c9 M, [( q4 B　　虽然危险，“但干这行会上瘾。”张林说，他享受垃圾变宝的过程。
4 Q9 B% I8 P) C- w; i* y　　瓷片从土里挖到后，第一步，用清水泡洗，难清洗的污垢需用“八四”消毒液浸泡，最长得泡半个月，再用钢丝刷刷。
  g$ g) ^+ ^$ [& R* m. D4 l; r　　第二步，要把碎裂的片拼接起来。“自己收藏不常搬动，用鸡蛋清就能粘住，如要卖的话，胶水粘的更结实。”
　　藏龙网资深网友称，如今整瓷价格涨得让普通人咋舌，花几百元就能买到一块明代官窑瓷片，这是瓷片收藏大热的原因之一。
　　有的收藏者要求，瓷片原模原样最好，由于多点棱角就多一丝历史信息。也有“瓷饰品热”，瓷片经打磨，留下独立纹饰，用金银铜或紫檀、红木等配料包装，变成首饰或挂饰，身价立马大涨。
& T0 W5 U/ L2 L# ~+ Z& Q　　今年上半年，北京一场残瓷拍卖会，158件或残或缺的古瓷以688万元的高价成交。
　　生计
　　光挖不行 得会吆喝
  {/ c' @$ D# z- c9 a& J- j8 k　　不少“挖片族”有自己的瓷片摊位，回收和出售瓷片。
  `4 {; k0 @5 g7 ?0 F1 w! Q: z　　报国寺文化市场，杨晓龙哥俩的瓷片摊位，同行的评价“可能不是（鉴定古瓷）水平最高的，但是公认挖片最卖力气的。”
; [* ]" }& T4 G6 J1 {　　12月2日，报国寺文化市场，琳琅满目的一大摊瓷片，可能没一个值钱的，好的在摊主口袋里，用报纸包好。
) r( p; N  q# u) ~+ a　　一位瓷友称，光卖力气挖还不行，关键是能卖出去。能卖500元的片卖了100元，圈里就知道你是“二五眼”（不懂行）。100元的东西你喊500元，你是瞎咋呼。
　　一位瓷片摊主说，最好的顾客有两类：一类是初玩瓷片不懂的新手，一般的“大路货”你要愣说得珍稀少见，奉承对方几句一般能成交；另一类则是识宝又不惜本钱的行家，不用多说话，只要你能淘到好东西，咬死了不还价准没错。
" p% o. A( @, s6 H3 c& W　　东西好不好，得有好卖相。纽扣大的瓷片，咋看不起眼，有些摊主会把它放入绒布面小盒。“不包50都喊不出口，包起来200块都有底气。”摊主说。
　　多名摊主坦言，现在新挖出的好瓷片越来越少。
; c- R1 a- }8 l- Y) n　　杨海东说，在外人看来，“挖片族”挣钱不要命，甚至像“偷鸡摸狗”。但他和杨晓龙也希望在谋生之余，提升自己。
: B0 |6 q' o6 {& \; @5 S+ f　　今年夏天，杨晓龙借钱，还说有两万多元的债务。
　　杨海东说，逼问下才得知，杨晓龙给老家元中都博物馆捐了一批元瓷片标本和残器，大多是平时花钱回收的。
3 @  s$ o3 r3 X$ u　　“我哥说，咱既然干文物这行，也给家乡博物馆做点事，还能接触真正的专家。”
　　12月3日，河北省元中都博物馆人员证实，杨晓龙确实捐赠了一批元瓷片。
8 Q7 b( r8 K+ H9 d- i　　未来
　　京城工地少转战外地
　　三个月前，张林去了趟长沙，跟着朋友“下工地”，专学长沙窑瓷片。“那边工地多，管得松，好东西不少。”在张林看来，北京地下的瓷片不好挖了。“二环里新开工地越来越少了，今后怕没得挖了。”
- W3 \* ~5 a1 ?2 c0 @& R9 F　　警方表示，“挖片”涉嫌违法犯罪，情节严重将追刑责。
: q% `9 o# c/ G: s$ l8 k　　北京收藏界一位瓷片名家表示，瓷片在民间有很大的收藏市场，如何规范瓷片发掘和收集需要机制规范。避免瓷片被当垃圾倒掉或二度损毁，“现在这么乱挖，难免出现伤亡悲剧。”
: B( O% b* z8 A8 n+ O3 d　　北京收藏家协会表示，目前尚无研究瓷片的分会，如交流瓷器鉴赏知识，协会欢迎，但涉及瓷片挖掘和买卖，协会不便介入。
( U+ p$ j* t  X- ^* o: `0 i$ u　　杨晓龙出事后，杨海东向父母承诺，他还在这行干，不过再不去工地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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